「有些東西,別人擋不了,有些天命,別人替不了。我又是誰呢?我上輩子就算天賜玉骨金身,受命於天挽大廈之將傾,說到底不也還是萬千仙修中的一個?我算什麼東西,也妄圖包攬一切?
「曲氏一族為了護住曲忌之這個浮生道的天才,大費周章尋了個無情道的養子,最終呢?該是曲忌之的劫,他還是躲不過。
「在這陣中,我第一次攔她,是想著既然瞞都瞞了這麼久,我都死了一千年,就讓往事塵封,沒有因果才好。第二次攔她,是不想和她一同看這些,就像現在這樣——怪沒意思的。
「但方才,我才發現從前的我還是有點沒想明白。隨她去便是了,能破陣就好。」
安無雪已經死了。
這些因果,宿雪不會管,也沒必要管。
他悵然說著,驀地聽到前頭,上官了了嗓音輕顫,帶著哽咽:「謝出寒,我恨了他一千年……」
幻境中,一千年前的安無雪正在面對著劍陣中不知多少修士的質問。
真正的上官了了的話語同這些言語混在一起,交疊起伏地傳入安無雪的耳中,竟有些荒唐之感。
她每一個字都格外用力:「是我被人蒙蔽,輕信妄言,錯認惡徒為血親,最終親手殺了我的弟弟……」
「他當日只是想先殺了那假貨,告知我那假貨不是阿然,瞞下我弒親一事,此後再慢慢打算——若我當日信他,根本沒有此後諸事。我不信,因而不僅失了弟弟,還失了兄長。我生怕詛咒應驗,可最終,讓詛咒徹底應驗的人,其實是我自己。」
「我居然還一直問他為什麼!?他明明告訴過我的,他明明和我說了一次又一次那不是我的弟弟。他明明……明明從來沒有害過我……」
「他告訴過我的啊……」
她哭了。
她是統率整個北冥的尊者,歷經仙禍之戰,自小坎坷崎嶇,鮮少有露怯崩潰之時。
她甚至只哭過三次。
北冥仙君隕落那日,她哭得無怨無悔。
「上官然」死的那日,她哭得聲嘶力竭。
可如今,她臉龐滿是淚痕,卻完全哭不出聲來。
就好像那股被安無雪承擔的憋悶終於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她渾身都在顫,明知此刻不是回想過往之時,可當年她說的每一句話此刻都浮過她的心間。
她曾說安無雪存了私念。
可那些挑撥離間之語都是那個冒牌貨的胡編亂造,安無雪明知自己被人編排,仍舊對還未暴露身份的「上官然」好言好語,又哪裡會有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