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他是你唯一的兒子。登仙虛無縹緲,可親緣他無從選擇,你從始至終對他,都只有利用之心嗎?」
裴千少有這樣的尖銳之時。
曲問心也被他問得愣了愣,復又回過神來,嗤笑一聲,不說話了。
安無雪緘默許久。
他今日似是知道了很多,卻又寧願自己知道的都是虛妄。
師尊是曲家人,還正是北冥那人盡皆知的故事裡的折劍少年,千年後的禍事又處處都有曲家秘法的影子,其中是否有關聯,如今尚未可知。
而那背後之人知曉他的一切事情,千年來一直以安無雪的身份行事,知曉第五根天柱的存在,甚至還能說出世間無人能登仙這般他和謝折風都不敢斷言之事。
他隱約之間覺得,師尊在師弟身上下無情咒,和這些摸不著頭緒的事情有著聯繫。
線索千絲萬縷地亂成一團,他找不出頭緒。
他心中沉甸甸的,目光散散地落在春華之上,竟然生出了許久未曾有過的無力之感。
曲問心該說的已經都說了,其餘的她也不知道,似乎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無聲的結界牢獄之中,安無雪面色沉沉地緩了許久,終於再度開口打破了沉寂。
他沉聲道:「……就算如此,這些便值得你將整個北冥的弱點暴露在他人面前,引著本宗仙修入魔,觀葉凶陣更是害死了不知多少性命——只為了你那修為更進一步的貪慾?」
曲問心本來已經頹然認命,面色灰敗。
可她聽到安無雪的質問,猛地又抬起頭來,盯著安無雪,嘶啞道:「就?哈哈哈哈哈!!!就為了!?安無雪,安首座,你說的可真輕易啊。修士這一輩子,上下求索,不就是為了同天命相爭,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
安無雪眉頭緊皺:「修為一事,盡力而為便好,你既然相信世間無人能夠登仙,做這麼多,哪怕魔修再度勢大,你至多不過就是從渡劫中期到渡劫巔峰而已,當真那麼重要?」
曲問心勾起嘴角:「不重要嗎?首座當真慷慨。也是,你這樣的人……從來不缺天賦,當然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你我是仙修,不會在意一文銅板買來的凡俗糧食吧?可若在凡世長街上,隨手拉一個飢腸轆轆的乞丐,問乞丐一個包子重不重要,乞丐難道也會隨手丟棄嗎?可一文銅板對你我來說,信手拈來,所以你我才能說它不重要!!
「安無雪!你能不把天賦修為當回事,是因為你能隨意地擁有它們!你不曾經歷過拼盡全力都不曾突破一層小境界的絕望,又怎麼能知道這不重要?」
安無雪神色一頓。
他確實從未如此想過。
他出生就在兩界雲端的落月峰,自小身邊便是修真界屈指可數的天驕,入道便有兩界第一高手南鶴引路。
他從來於峰頂俯瞰蒼生,直至隕落。
曲問心的詰問亂了他的思緒,他一時出了神。
裴千正想張口替安無雪罵回去,姜輕卻從結界外走入,率先開口道:「曲家主此言著實是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