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雪點頭:「是,所以基本可以確定,曲聞道就是……師尊。而我從曲問心口中,問出了師尊身為曲聞道時,在北冥的過往。他……」
「……」
天色越來越黑。
又是一陣輕風掃過,梅花院落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又是幾盞花燈亮起。
清澈的嗓音隱隱從房門中娓娓冒出,卻被結界攔在了數不清的梅花里,帶著那些往事,深埋在徹骨冰雪中。
困困在屋內待得無聊,走到了安無雪床頭掛著的和自己相似的花燈前,撥弄了一下又一下旁邊的蓮花燈。
不知過了多久。
安無雪將所有事情告知謝折風,唯獨隱下了無情咒一事。
還未收到曲忌之來信,在無情咒解法未定之前,他並不打算讓謝折風知道神魂中無情咒的存在,以免橫生枝節。
謝折風一直聽著。
他一開始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總是時不時旁敲側擊地提起姜輕,可之後他聽到了斷劍一事以及其中和曲氏千絲萬縷的聯繫,神色也逐漸嚴肅。
安無雪說完後,問他:「登仙路毀,但背後那人在千年前就和曲問心說——你是個例外。」
謝折風確實是四方天柱崩毀之後唯一一個登仙之人。
「我記得你先前也同我說過,你殺我……」
他嗓音一頓。
謝折風也登時神色一緊。
他們其實已經談過斬滅安無雪生機的那一劍。
可這說到底確實是永遠無法在安無雪心尖拔除的刺,每每提起,總是有些傷心。
安無雪垂眸,默了片刻,鎮定下來,用眼神止住謝折風想要開口的舉動,接著說:「你說你殺我,是被心魔左右。我那時便想細問你,只是後來諸事紛雜,一時忘了。」
「你既然在雷劫之時就有心魔,當時是如何登仙的?可有什麼特殊之處?」
他能這般問出口,其實已經算是以平常心,將面前之人重新當成自己唯一的師弟。
可他說完,仍覺著胸腔有種空蕩蕩的酸疼。
就好像那一劍的痛楚穿過了生死,跨越了年歲,就算他換了一個身體,也仍然印刻在他心中。
他一直不願過多提起,就是因為若是要談論此事,無異於把當年自己最狼狽的一刻剖開來看。
他終究做不了不被所有往事所擾的聖人。
但如今正事擺在前頭,安無雪知道輕重緩急,終於不再逃避。
他想,謝折風會怎麼提及那一句「罪有應得」呢?
心魔也好,無情咒也罷,這些能影響師弟的心緒,卻無法替師弟揮出那一劍。
這一瞬間,他久違地想了很多。
亂七八糟的心緒閃過,只有一瞬間的功夫,對他而言卻已經過了許久。
他只能等著。
可安無雪等了許久,卻見謝折風面露痛色,緩慢艱難地開口道:「我……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