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變得畏寒,更是不喜寒涼之物。
他名為無雪,好似便命定了一般,同這世間風花霜雪毫無緣分。
但請酒賠罪的是他,他沒什麼好挑剔的。
安無雪面不改色道:「沒有,我只是想到,冬下桑因為是寒桑花所釀,常用做喜宴之物,或是北冥修士道侶共飲。我沒想到道友點的是此酒。」
姜輕一手撐在桌上,側著臉,隨口道:「那宿雪不敢和我一起喝冬下桑嗎?」
安無雪已經倒出來喝了一口,客套地說:「怎麼會?」
「說起來,我確實一直看你十分投緣,總覺得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像是我的故人。」姜輕直接舉起酒罈,倒了一大口,才接著說,「宿雪既然是千年前的人,可知曉當時有什麼渡劫仙修下過冥海,可能是我的恩人?」
安無雪神情微頓。
他知曉姜輕多半能猜出來。
他和姜輕就算有傳承之緣,也算不上很大很大的因果,但如果添上冥海往事,確實足夠在觀葉陣中相遇。
胎靈本就對因果敏感,稍加揣測便能確定。
但他不打算認。
他說:「我記不清了。但不論我記不記得,其實並不重要,當年封印道友之人既然不曾在封印之中給道友留下隻言片語,又沒有在姜道友破封之後尋來,說明他本不想沾染額外的因果,也不會挾恩圖報。」
「姜道友當作前塵里的一樁小事,隨風而去不就行了?」
姜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露出了落寞之色。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自詡通曉因果道,看不上世間的很多關係,但唯獨這位恩公……也不知他有道侶沒有?我是真的想同他坐在這裡,一起喝一壇最冷的花釀就的最好的酒。」
安無雪眼皮一跳,無言。
姜輕輕笑一聲:「仙尊喜穿白衣,對吧?」
安無雪一愣。
「是……」
「但我記得觀葉陣中,仙尊稍一動手,白衣上總能瞧見髒污。可是曲小仙師喜黑,那一身黑袍從始至終沒什麼變化,我都看不出他究竟有沒有換過衣裳。」
姜輕斂袖品酒,優容清雅地緩緩放下酒杯。
他勾了勾嘴角,雙眸之中,似有嘲意。
「宿雪,白衣只要沾上了那麼一點兒的黑,那便會被人苛責髒污,可黑衣哪怕全是血污,都無人置喙一言。」
安無雪卻沒動。
姜輕兀自說著:「若是做了好事不挾恩,受了委屈不報復,那便會成為仙尊身上的白衣,明明陪著仙尊上陣殺敵,可斬滅妖魔功名赫赫的只有出寒劍,白衣卻只會因為沾染血污而被換下。」
他看著安無雪。
可安無雪仍然沒有絲毫不忿之色。
他嘆了口氣,最終才說:「其實我覺得,那位恩公挾恩圖報也沒什麼不好。」
安無雪轉了轉雙眸,散漫地看向窗外的入夜北冥。
很久沒有人這般和他說話了。
他悵然之中,確實輕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