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鹿的笑容瞬間定在了臉上,一個很不詳的預感冒了出來。
「這書生叫什麼名字?你們可知道嗎?」他聲音有點發顫,追問鏡一。
鏡一以為也是為做法事準備才會問及姓名,便沒有多想,思索了一刻,才回答:「屬下記得名字很普通,倒是姓氏有些特別。」
「好像是叫……」
「邢長安。」
這三個字一出,徐靈鹿的笑容徹底落了下來,他垂首盯著桌上的菜餚不再說話,面上是顯而易見的難過和低落。
魏鏡澄和鏡一都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魏大人看看自己的暗衛,眼神犀利,你說什麼了?
鏡一惶恐,我不就說了雪災的情況嘛,多餘的一句也沒說呀。
徐靈鹿不出聲,他們兩個便也都不敢做聲,魏鏡澄有心想安慰兩句,卻發現不知從哪裡說起,在心裡暗罵自己沒用,怎麼連句寬慰人的話都不會說。
盯著桌上的飯菜發了會呆,徐靈鹿終於動了,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長嘆了一口氣,看向鏡一,「他走的還好嗎?可有苦痛?」
鏡一遲疑的看向魏鏡澄。
「照實說。」事已至此,又何必再隱瞞呢。
「不太好……」鏡一的聲音依然有些猶豫,「那書生住的房子又小又破舊,四面漏風,非常陰冷,所以塌得很徹底。」
「屋裡沒有炭,也沒有其它取暖的東西,甚至連個油燈都沒有,只有幾支白蠟燭,找到屍首時,就穿了一件灰色的破舊夾襖,都凍硬了,屋中所有能保暖的被褥都被他披在了身上,但那被褥也薄的很,雪水一凍就像是一疊紙。」
「他咽氣前似乎還在寫東西,手中握著一根毛筆,毛筆埋在雪中時間久了都凍脆了,稍稍一碰就化成了齏粉。」
「仵作驗了他的屍首,說是胃中無甚東西,應當在死前有很長一段日子都沒能吃飽飯了,又冷又餓,所以沒力氣推開塌下的房頂,最終因大雪封閉,再無可用的氣息而死。」
徐靈鹿始終垂眸聽著,對面的兩個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說完之後鏡一就被魏鏡澄揮退了。
想起書卷鬼拼字時張牙舞爪興奮的樣子,簽不上約讓自己將他打個魂飛魄散時沮喪的樣子,還有他因為一條評論在房間中開心的轉圈的樣子,和累了之後縮小體型趴在辭典上充電的樣子。
再想到,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獨自一人忍受著飢餓和寒冷,悄無聲息的死在雪夜中的書生。
他就像那場雪一樣,安安靜靜的來又安安靜靜的走,沒人能聽見他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