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雙手反絞,在空中晃晃悠悠,活像是山林里被網吊起來的一隻野獸。
溫辭跟著跳出窗戶,順著屋檐滑下去,穩穩落地,就像是雜戲表演似的。他撣撣身上的灰,抬頭看著在半空中屋檐下晃晃悠悠的男人,皺著眉頭罵起來。
「都當靈匪了還這麼大搖大擺的,光天化日之下黑吃黑,不知道收斂點嗎?就不能晚上來嗎?非得白天來,我晚上把你從被子裡抓出來趕你一路跑你願意嗎?」
若是謝玉珠在此,定要感嘆她二師父終於困得失去理智了。
靈匪拼命地掙扎著,如同一隻從地里挖出來的蚯蚓蠕動。滿街的剪紙人已經停止動作,呆呆地站在原地,擁擠地占滿樓下這條小巷子。
待葉憫微他們從樓梯上跑下來,溫辭便摘下視石還給葉憫微,葉憫微戴上視石,像溫辭那樣用右手食指點點視石,眼前藍色圓圈輪轉間,視野又重歸清晰。
清晰的視野里,溫辭悠然接近那俘虜,他因為方才的追逐而面色泛紅,真正是面若海棠。在白日見到這麼精神的溫辭,可真是難得。
溫辭從吊著的男人手裡把四方形的靈器摳出來,在手中顛了顛,那只有手掌大小,雕紋繁複機關精巧的漆木盒子在陽光下划過一道金光。
「許久不見,牽絲盒都磨圓一個角了。」溫辭淡淡感嘆道。
謝玉珠稀奇道:「這就是能發動牽絲術的靈器嗎?」
溫辭運轉牽絲盒,目光卻一凝:「主絲不在這個人身上。」
牽絲盒下有千絲萬縷連接著無數人形物件,上有一條主絲拴在主人食指上,以食指經脈與心念溝通。剛才明明是這個人在控制紙人,他身上的主絲是何時被抽出來的?
此時那被五花大綁的俘虜努力扭了個身,灰頭土臉黑不溜秋,忽然像是看見什麼般眼睛一亮,急切地大喊道:「孫哥!孫哥救我啊!」
溫辭抬眼朝屋頂上看去。
呼吸之間,葉憫微聽見血肉被穿透的微弱聲響,視石上忽然多了幾滴血色。更多的血灑在她的脖子上,衣服上,燙得仿佛被火灼傷。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溫辭那雙上挑的鳳目也驟然睜大,映著滿身血跡的她。
血不是她的,血是溫辭的,來自他被絲線貫穿的左側心房。
溫辭半邊臉上濺滿鮮血,玉白的皮膚上仿佛開了無數花朵,鮮紅地掛在他的睫毛之上,落在他鳳目之下。
他平日裡衣服飾物色彩繽紛,卻唯獨沒有紅色。此刻殷紅的鮮血迅速滲透藤黃衣襟青色褡護,仿佛暴曬下的冰川融化奔流不止,一路蔓延,給他染上濃重的色彩。
他仿佛想往前走一步,剛剛提起腿便整個人傾倒下去。就像一朵海棠迅速失去顏色,頹敗墜地。
葉憫微並沒有伸手去接他。溫辭的肩膀擦過她的肩膀,血沾濕她的袖子,倒在她身側的地面上,轟響過後,塵土飛揚,血腥瀰漫,靜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