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迴響,響徹她的整個胸膛與腦海。
她的兄長也曾有一副和她相似的面容,喚她的名字, 說起他們兒時的過往, 說他愛她。
溫辭也曾陪伴她五十年, 每山來,學得最好的樂舞百戲,打敗最好的伶人,回去演給她看。
所謂兄長, 所謂愛人, 盡數被她捨棄掩埋於黃土之下。
「溫辭……我都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啊……」
葉憫微腦海里高聳的藥櫃被洪水席捲,它堂皇無措,敞著每一個抽屜, 只待她定罪發落。
葉憫微看著它被淹沒, 不知道該由誰來定罪,又是誰被發落。這曾捨棄過無數珍貴之物的人, 究竟該如何整理才能重新井井有條,不至於一錯再錯。
人心之題, 她棄筆跪地,無從解答。
「溫辭……我好像把自己修剪壞了。」葉憫微顫聲道。
溫辭慢慢地收緊手臂把她攬在懷裡,撫摸著她的發頂。
仿佛被她埋在黃土中的故人,竟從黃土中伸出枯骨來抱緊兇手,以他切骨的疼痛包容她的痛苦。
他不熟練地、輕柔地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心跳如同雷聲轟鳴直達葉憫微的心底,還有其中夾雜著恨意,卻仍然洶湧的愛意。
「葉憫微,什麼都不要想。你哭吧,哭到你痛快。」
大漠星河之下,溫辭跪坐在地,把顫動嚎啕的葉憫微環在懷裡,兩道身影相融於一處。
風沙蕭蕭,也不知過去多久之後,卻突然從屋頂下的梯子上出現人影。
謝玉珠滿臉憂愁,她喃喃道:「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大師父居然……哭得這麼厲害?」
那可是天塌下來都優哉游哉,視生死如無物的萬象之宗。她從來沒想過能看見她大師父的眼淚。
「確實令人意外,不過我早料到師姐會有這麼一天。」
身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嚇得謝玉珠一個沒踩穩,直接從梯子上翻身掉下來,有柔軟細密之物托著她的四肢將她接住,那是吹煙化灰術的灰燼。
衛淵周身纏繞著灰燼,好整以暇地同她一起落在地面上。
這正是方才跟她一起聽牆角的傢伙。
謝玉珠被灰燼放下,踉蹌兩下站定,繼而不忿地瞪向衛淵:「衛大人,你堂堂天上城主、朝中重臣,怎麼能窺他人之私呢?」
衛淵挑挑眉,偏過頭笑道:「謝小姐不也是在窺他人之私嗎?」
「這不是一碼事。他們是我兩位師父,我是他們親徒弟又不是外人。」謝玉珠理直氣壯道。
「若按謝小姐的說法,萬象之宗也是衛某的師姐,我是她的親師弟,我也並非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