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忙著將擺在外面的花搬回店裡,抽空看了眼我指的白菊,「二十一束,八十一捧。」
我從包里掏出一張二十遞給老闆,他沒接,讓我把錢放那裡,自己挑一束帶走。
我從裡面挑了一朵最新鮮的,然後拿著那束花,花了兩塊錢坐公交到城郊的一處墓園。
還未到清明時節,墓園裡尚顯清靜,人稀稀拉拉,大多數的墓碑前都空落落,有些放了花,但已經枯敗。
我走到一個墓地前,墓碑上刻著秦木寒的名字,前面擺著一捧還帶著水滴的小雛菊,花開得旺,在風中簌簌顫抖。
他死了三年了,我每年來都會有這樣一捧小雛菊。
我彎腰將手上的白菊放在墓碑前,開始進行我每年一次的懺悔。
每次站在這塊冰冷的墓碑前,我都會懊悔十五歲的自己為何會那樣衝動、那樣嫉妒成性,竟然間接害死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所以說人之善惡往往在一念之間,你的貪念、惡欲、所有黑暗的一面,會在某個時刻倏然放大,然後促使你做出不可逆轉的事。
我垂下眼瞼看著墓碑上那個毫無生機的名字,心裡不可避免地開始思考基因論。
劣根性是不是會遺傳到下一代?我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我有段時間經常想,我媽身上那點惡劣的基因是不是全部遺傳到我身上了。內心黑暗、嫉妒成性、還有……不自量力。
她年輕時阿諛求容、攀炎附勢,試著給江正龍下藥,妄想母憑子貴,沒想到作繭自縛,害了自己。又因自己是私生女,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格外嫉妒,含恨在心,所以故技重施,又給自己的姐姐下藥,希望藉此毀了自己萬眾矚目的姐姐,結果事成之後被人揭穿,自食其果。
江都南的母親就是深受我媽媽嫉妒的親姐姐,江都南那樣討厭我,就是因為這一層親緣。
我和江都南有一層血緣關係,眉眼間有些許相似,江既第一次見到我時,說了句「長得還挺像」,是因為我長得與江都南有幾分相像。
我媽是不被人待見的私生女,我也是不被人待見的野種。她童年時缺愛、缺關注,所以嫉妒備受寵愛而長大的親姐姐。我也缺愛,所以我羨慕眼前這個安葬於此的人,嫉妒他獲得的那份偏愛。
三年前的這一天,或許是基因中的這點劣根性突然顯現,我鬼迷心竅的說出那句話,讓整件事情走向我從未預想過的方向,讓我和江既……再無可能。
如果……我是說如果,若我和秦木寒有幾分相像,我和江既之間是不是還會有點可能?
但我和秦木寒一點也不像,有時我會嫌棄自己的唇色太濃,有時嫌棄自己眉目間太過艷麗,一點也不像秦木寒如遠山般淡淡的眉眼。
下午五點的時候天上開始下了一點小雨,起初只有一兩滴落在我的臉上,到後面雨滴越落越大,我急忙跑到屋檐下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