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藩低著頭,指甲在果皮上掐出道小印子。
「二叔,人是我撿回來的,麻煩是我給添的,讓你墊錢辦住院已經很不客氣了。」
陳藩把橙子放好,扒拉兩下汗濕的額發,走到陳玉輝跟前站住。
「我照顧得好自己,也能照顧他。要是我撐不住了,我還可以請護工,你別擔心。」
陳藩幾乎長得和陳玉輝一般高,身姿筆挺,像棵銀杏茁壯扎在地上。陳玉輝忽然抬手捏了捏陳藩的肩膀,寬闊,但不算太厚實。
「小屁孩。」陳玉輝笑笑,「就仗著家裡沒人管得了你。」
「我家不管我,但你得管鮮兒啊。」陳藩朝他擠擠眼睛,「高三畢業生,正需要全方位陪伴和輔導的時候,總不能放她和二嬸倆人在家吵一宿架吧。」陳玉輝默然。
「好吧。」
良久,他從門框上直起身來,走到病床前最後看了一眼賀春景。
「我讓他們給你加張行軍床在這,有什麼事隨時電話聯繫我。」陳玉輝環視了一圈,見陳藩把東西置辦得很齊全,確實沒什麼再需要操心的了,這才離開了。
賀春景醒轉過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陳藩面朝著他,側臥在行軍床上前面,聽到賀春景發出一串細碎的咳嗽聲之後立刻坐了起來。
「你醒了?」陳藩伸長手臂啪地打開檯燈,橘皮顏色的昏暗燈光映了一室。
應當是點滴起了效用,賀春景終於退了燒,臉色不再是紅撲撲的,反而顯露出病態的蒼白。他目光渙散,嘴唇乾得起皮,唇瓣上的紋像是刻進肉里一般深。
陳藩從床頭柜上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插了只吸管進去,遞到賀春景嘴邊:「喝點水。」
賀春景像是還沒回魂,側頭乖順吸了幾口,鬆開吸管喘了一陣氣。
他腦子昏沉沉的,意識還停留在自己被赤裸著扔出窗外,跌入花叢的那一刻。面前陳藩的臉與昏迷前他所見的最後一個畫面重疊起來,賀春景茫然伸出手去想要觸碰眼前人。
「陳藩?」賀春景喃喃道。
陳藩先前做了賀春景醒來場景的好幾種預設。
賀春景的忽然消失,賀春景對他們之間這段情誼毫無留戀的揮斬,以及賀春景這種不顧後果的逞強,陳藩在撥開花叢見到他的那一刻就下定了決心,是要給他些教訓的。
陳藩感到一種自己心愛的物件被損壞了的惱怒,他應該一改先前溫柔可親的態度,惡狠狠訓斥賀春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