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藩把額頭死死抵在賀春景肩窩裡。
「我真的,我真他媽一直特別窩火,我連自己家怎麼變成這個逼樣了我都想不通……但我媽不是那種人,真的,我媽不是那種人,我媽以前特別特別特別愛他。」
賀春景在他後背心揉啊揉:「也許他就是氣急了胡說呢,別想了,都過去了。」
「過不去!我這十年的罪到底是因為什麼受的?啊?他這麼一死,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陳藩崩潰道。
「我真的不明白他做這些事是為了什麼,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他對我好到什麼程度,我就算騎他脖子上撒尿他都樂呵呵的。後來突然有一天一切都他媽變了,我覺得他想殺了我,但他下不去手,所以他就把我往廢了養。」
陳藩鬆開賀春景,紅著眼睛掰手指頭給他數,。
「我所有興趣班,不論是正在考級的還是考證的,鑒寶的,還是正兒八經補課的,他都給我停了,收藏圈和他公司的人都不許我去見。每個月打給我的只有吃喝玩樂的錢,他還查帳你知道嗎,他就想讓我做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所以初見陳藩的時候,這人就是鬥不過親爹,順著陳玉澤的意思把自己破罐子破摔了。
賀春景心頭堵了一團酸楚的霧,陳藩又做錯了什麼呢,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之前那些年虛度的日子又他媽算什麼!」陳藩把臉深深埋進手掌里,卻按不住往外不斷滲出來的眼淚。
賀春景把他拖進懷裡緊緊抱著,任陳藩把濕漉漉的眼淚蹭進自己鬢髮里。
人的一生太長了,能夠做出錯誤選擇的機會太多。
成年人的悲劇往往是無數個這樣的機會累加造成的,若是追根究底,則答案無窮無盡。
「陳藩,」賀春景小聲呢喃,「哭過就好了。」
把一切都發泄出來,別再把一切情緒都掩蓋在輕佻的,漫不經心的外殼之下了。
陳藩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領,仿佛溺水的人抓住身旁最後一截浮木。
賀春景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在怕什麼,於是把他抱得更緊,緊到自己都有點喘不上氣,肋骨壓在陳藩的肋骨上硌得生疼。
「而且我還在呢,還有我陪著你。」賀春景吻了吻他的耳朵,「以後再沒有人拘著你了,你自由了,陳藩,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你的人生變好了,陳藩,你會更好的,我保證。」
兩人就這麼擠作一團,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頭頂的玻璃吊燈璀璨奪目,從深夜一直亮到黎明,又被兇猛湧進屋裡的白金色陽光吞沒掉。
賀春景是率先醒過來的那個,可還未等他歪過腦袋去看陳藩醒了沒有,尖利的手機鈴聲就炸響在耳旁。
來電的是YUKI,說陳鮮忽然聯繫不上了。
陳藩被電話吵醒,窩在沙發里撓撓雞窩頭,接電話問怎麼回事,YUKI支支吾吾表示就是聯繫不上人,問陳藩賀春景知不知道她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