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景心裡咯噔一下,扭頭望向蔣勝天。
隔間的門早被拆了,借著灰慘慘的微弱燈光,賀春景這才發現蔣勝天頭上、臉上有許多細小傷口。那禿瓢也不是光亮亮的,從右側顳骨到後腦勺,有一道紅鼓鼓的慘烈傷痕,血痂還沒掉乾淨。
兩個教官見宿舍里已經沒人了,覺得沒有學生會放著逃跑的機會不用,鑽進廁所里去躲著,很快也離開了。
蔣勝天臉色難看極了,對著賀春景輕聲道:「你得有心理準備,你那朋友,可能,可能被……」
賀春景一開始沒明白,他以為是挨打或是折磨反省關禁閉什麼的,但他看著蔣勝天明顯難以啟齒,又恨得指甲摳進拳頭裡的樣子,腦袋轟的一下。
「帶我去,快,馬上,求你了。」
賀春景懂了,沒有人比他更懂那是什麼樣的一種痛苦。
蔣勝天帶著他,無言地穿行在空蕩蕩的宿舍樓里。在經過一樓門口的時候,操場上鬧得沸反盈天,抓人聲、毆打聲、叫罵聲不絕於耳。
「我他媽殺了你!」
「叫你打我!叫你打我!自己挨打了才知道疼是不是?!」
「你喊啊,不是愛聽我們喊嗎!」
「我殺了你!!!」
有被奪了武器的成年男人被一群少年圍攻,也有不幸被抓住的少男少女在哀嚎。
電棍擊在肉身上發出高頻率的啪啪聲,藍色火花在黑暗中閃個不停。
忽然,一陣直擊腦仁的刺耳喇叭聲在夜空里炸響開來,賀春景跟蔣勝天從窗戶朝外瞥了一眼,寫了逍遙遊的牆垛子上站了個渾身上下亂糟糟的大草筐。
是吉利服中的一個。
賀春景不知道他要吹一個什麼樣的曲子,來搭配今夜如此混亂暴烈的一場奮起的反抗。
他沒有時間等著聽了,蔣勝天帶他拐了個彎,衝進通往底下的樓梯間。
在他們身後,響起了一首刺耳且並不那麼熟練的曲調。
「靠,你們真會玩兒,」蔣勝天邊跑邊感嘆,「在外面辦起升旗儀式了,生怕氣不死李端行是吧。」
地下一層,出了樓梯間,推開厚重的防火門往走廊大裡面拐,走一陣就能看到靜心室的牌子。
「靜心室晚上會反鎖,第二天看教官心情再打開,所以應該沒人守著。」
蔣勝天推了推門,果然上鎖了,於是從旁邊屋裡拖了個木頭椅子開始砸門。
沒想到才砸了兩下,裡面竟然氣勢洶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誰?!」
蔣勝天愣了一下,賀春景反應很快,抄起另一把椅子貼在門邊站著,那人一推門就看到了舉著凳子站在走廊里的蔣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