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藩與賀春景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門口發呆,YUKI在裡面做筆錄,等她出來,警察同樣也會喊他們進去。
他們袖口上還有送錢益多過來時沾染上的血跡。
「真他媽的……」
陳藩直視著走廊地磚上駁雜的紋路,喃喃道。
「他要是沒減肥,這一刀也就是扎一下他的脂肪,連脂肪層都不一定能扎透。現在真他媽的……」
賀春景仰頭閉上眼睛,硬邦邦的塑料椅背磕在腦後:「他會沒事的,一會兒這邊結束了,我們就去人民醫院。」
說話間,走廊上響起來噠噠的腳步聲,玻璃門哐當被推開,穿著駝色長風衣的陳玉輝面沉如水步速飛快,光潔油滑得沒有一絲塵埃的黑皮鞋停在兩個孩子面前。
「準備材料,馬上出國。」陳玉輝皺著眉,以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道。
陳藩抬頭看了看他:「我不想——」
「不管你想不想,發生這件事,就說明李端行已經對我們失去耐心了,他這是在警告我。」陳玉輝語氣焦躁極了,「你現在絕對不能繼續留在這了。」李端行。
賀春景不常關注社會新聞,也未曾留意過要額外花錢去念的教輔培訓班,可他對這個名字確實有幾分印象。
從前他在外面打零工發傳單,那家號稱「文理語數外全都能補」的清北教育,似乎就是這個人開的。
他回憶了一番清北教育大堂里張貼的簡介海報,上書一長串光輝耀眼的高級頭銜:當地各大教育機構的資深顧問、「萬人計劃」高層次人才、青少年心理學指導專家、都市報社教育專欄的常客、地方電視台教育訪談節目的常駐嘉賓。
原來這個人是松山書院的校長,賀春景想,那確實是很有背景的一個人。
陳藩用沉默與陳玉輝對峙。
半晌,陳玉輝態度軟了下來,他是最能夠把握年輕人心理變化的。
「藩藩,上次我帶給你的文件,你看了嗎?」陳玉輝問,「我知道你擔心去一個新的國家,自己適應不了周圍環境。但那所學校是全世界最好的電影學院。」
賀春景想起陳藩生日那天,陳玉輝放在他書桌上的那一疊紙質文件……原來陳玉輝那天是來勸陳藩出國的。
賀春景的腦子裡空白了一下。
不是什麼去其他城市暫避風頭,而是徹徹底底的了結現在,開啟一段全新的生活。
陳藩要是出了國,他們兩個基本就沒有再繼續的可能了。
山高水長,且不說二人的聯絡會有多麼不便;陳藩在國外接觸新的世界,結識新的朋友,一大步邁到國際化的高台上去,做走出國門的留學生,以後他還會回來嗎?
即便回來了,看過更多絢麗世界的那雙眼睛,目光還能再停留在灰撲撲的小城青年身上嗎?
賀春景不知道陳玉輝說的地方在哪裡,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