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害死了父母的這個孩子活了下來。
賀春景閉上眼睛,橙黃色的火焰隔著他的眼皮跳,讓他本該被黑暗隔絕的視線翻出暗沉乾涸的血紅色。
他在心底反覆默念爸爸媽媽,可後面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陳藩把噴香的雞翅膀抬起來,湊到眼前看:「這個熟了。」
「拿個碟子裝起來,先和烤香腸放在一起吧。」賀春景睜開眼,火光映得他一時目眩,而後他指了指一旁的蛋糕紙碟。
紙碟子是陳藩生日那天吃蛋糕剩下的,三根焦香流油的烤腸摞在上頭,擺成祭祀貢品的模樣。儘管被風吹得有些冷了,但那股葷香的煙火氣仍然濃得沖鼻子。
陳藩晃了晃雞翅膀,待到不那麼燙手了,就用塑料口袋墊著擼到碟子上,又撿了個生雞翅膀重新穿到簽子上接著烤。熟能生巧,動作流暢極了。
兩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等那雞翅從白生生變得黃澄澄,燒得有幾分皮焦骨酥的意味了,陳藩挺滿意的左右看了看,忽然開口唱起了周星馳電影裡的紅燒雞翅,我喜歡吃。荒腔走板的調子飄在半空里,賀春景沒忍住噗嗤笑了,捅他一下:「你有病啊!」
陳藩也笑:「這不是怕叔叔阿姨吃著沒意思,我做小輩的表演個才藝助助興。」
「你再把他倆噎著!」賀春景笑著罵他,剛才那點慘澹心事重新沉入水底。
「哪兒能啊,我烤的雞翅那是香酥軟爛入口即化,絕不噎人!」陳藩一本正經道,「今年這是準備不充分,等明年再燒紙,我在旁邊架一烤全羊,給叔叔阿姨來場夠勁的。」
「拉倒吧你可!」賀春景往火盆里丟了一張紙錢,「明年——」
賀春景捻紙的手頓了一頓。
「明年什麼啊,明年再備一頭烤乳豬,這夠排面了吧!」
賀春景忽然轉頭望向陳藩,火光在他眸子裡把情緒都燒盡了,他開口平平穩穩的說了句話。
「陳藩,明年你出國吧。」
夜色倏地又凝寂起來,像一塊普魯士藍色的固體顏料被粗獷塗抹在這片時空里,二人之間結出了沉默的松脂,世界變成月亮高懸的巨大琥珀。
「你說什麼?」
良久,琥珀中的一隻昆蟲掙扎著彈動觸鬚。
「我說,你出國吧,陳藩。」另一隻回答。
陳藩呼啦一下站起來,臉色變得難看極了。
賀春景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個笑來:「你幹嘛反應這麼大。」
「你說呢?」陳藩低吼,躍動的火焰一路沿著空氣燒,燒到他的心裡讓他血液都滾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