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實際上的意思是,你要是到時候想回來,就回來,要是不想回來了,就把我忘了吧。
賀春景抿了抿嘴,希望陳藩能聽懂,又怕陳藩能聽懂。
「你就這麼想把我往外推?」陳藩低著頭,聲音里有說不出的難過。
「我……」賀春景喉頭哽了一下,眼睛被灰色煙霧熏得發紅,「我希望你做最好的自己。」
他轉過頭看陳藩,陳藩也看他。
「年輕人嘛,就應該實現夢想。你有你的夢想,我有我的夢想,咱們倆都往好的那一頭奔,過程可能曲折了點,但我覺得總能在更好的未來碰上。」賀春景說。
陳玉輝那天過來,說的是讓陳藩出國的事,可到了賀春景這裡,陳藩卻跟他使了個小伎倆。
陳藩硬是把跨越五洲四洋的訣別,軟化成一道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之內抬腳就到的小路,他不願讓賀春景等他,因為他知道漫長且不確定的等待使人痛苦,他寧願自己去做受委屈的那個人。
他說他先去探探路,然後安營紮寨,等著賀春景踩著他的腳印來尋人。
只有陳藩,只有陳藩會待他這樣好,這樣柔軟。
「等你走了,那個李端行也不能拿別人怎麼樣,肯定是給點錢就息事寧人了。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我有的是辦法賺錢念書,說不定等你回來,我還打工打發財了呢。」
賀春景吸了吸鼻子,沖陳藩咧著嘴笑。
他捨不得陳藩,和陳藩待在一塊的時候,是他長大之後過得最暢快的時光。
但賀春景不想因為自己的暢快,把本來有可能大放異彩的陳藩拴在方寸之地,更不願讓他面臨可能發生的危險。
「我不想走,賀春景,我們的青春都只有一次。」陳藩說。
賀春景嘆了口氣,以往都是陳藩哄他,難得反過來一回。他抓著陳藩的手腕晃了晃:「還記得去年生日鮮兒姐送你的禮物嗎?」
他見陳藩默不作聲,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來了。
「你註定要做一個很厲害的人,陳藩,你是要走到塔尖上去的人。」
賀春景的手往下滑,與陳藩的手指扣在一起。
「如果你到了塔尖,從地面人群中看到我,找到我,那是我的榮幸。可是如果你為了等我,找我,一生都無法登塔,那這是我的罪過。」
「不是你的罪過,是我的選擇。」陳藩低聲駁斥。
「你可以那樣告訴你自己,但同樣的,我也會這樣告訴我自己。」賀春景整個人貼過去,側著腦袋去看陳藩低垂的臉,「陳藩,人不能做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違心事。」
最後一隻雞翅也熟了,賀春景把裝著烤香腸和烤雞翅的小碟子端端正正擺在火盆前面,盆中餘燼忽明忽滅的喘息著。
他跪倒在這簡陋的祭台跟前,陳藩也跟著他沉默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