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你們家出事,哪個親戚朋友願意接手?還不是我們挺身而出把你接過來養活了?!從蘿蔔頭那麼大養到現在,你缺過一口飯吃嗎?!少過一件衣服穿嗎?!我們有什麼心虛的,我們捫心自問,對得起你姥姥的託付!」
蔡玲歇斯底里,哭腔都出來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曹茁茁在一旁也急了,衝到門口把拍胳膊擰大腿的蔡玲扶住,跟著嚷嚷:「賀春景!人是你自己找的,字是你自己簽的,你反悔了也該找那個老師去理論,來找我們幹什麼?怎麼,你還要把我媽也逼死嗎?!」
賀春景看著眼前這對戲癮大發的母子,神情麻木地轉頭看向了真正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那個人。
「舅舅。」賀春景叫了曹東亮一聲。
曹東亮是個念過大學,知曉禮義廉恥的文化人,可這人始終沉默著,手裡的菸灰結得老長。
賀春景這才有些發抖的吸了一口氣,顫聲再次開口:「曹東亮,你的工作是我爸給介紹的,晉升的時候我媽給你拿錢打點領導,你失業之後,是我……」
他哽咽了一下,極快地抽了一口氣,壓下喉間的酸澀繼續往下說。
「……你失業之後,是我放棄了念高中的機會,出門打工,寄錢回來。」賀春景身前的地板被打濕了一滴,又一點,他眨眨眼,恍若未覺。
「我在外面過得好不好,累不累,苟延殘喘還是病得要死,你們不在乎,我認了,反正咱們的情分也就這麼一點。但你跟我媽做了一輩子的親人,這是她生我養我的地方,是你姐姐給孩子留下的唯一財產,你們背著我,和外人一起算計我,你不怕她夜裡來敲門嗎?」
「你也好意思提她!」蔡玲尖叫一聲撲過來,死死揪住賀春景的前襟,「你什麼意思啊?咒我們吶!嚇唬我們吶!替她養了這些年孩子,我們憑什麼不能有點回報啊!」
賀春景被蔡玲推搡得倒退幾步,忍無可忍,回手就抄起沙發邊上的電話機向她砸過去。卻不料被曹茁茁一把接住,猛地反手砸回來,倒將他撞倒在沙發上。
「你敢打我媽!我跟你拼了!」
曹茁茁揮拳迎上來,賀春景見狀也再控制不住,像只發了狂的小野獸般,與曹茁茁狠命廝打起來。
從沙發打到地上,掀翻了茶几,踹歪了電視櫃。
他的憤怒、委屈、懊悔將理智蠶食殆盡。他最後的底牌,贖身的籌碼,他通向未來的明亮小路統統毀掉了,他感覺自己就要在今天死去,甚至怨恨自己當年為什麼沒有同父母一道死在這房子裡,那便不會遇見當下的一切痛苦了。
蔡玲見寶貝兒子挨打,也嚎叫著撲上去。樓道里傳來吱吱嘎嘎的開門聲,有鄰居開始竊竊私語。
曹東亮終於坐不住了,把菸頭一捻,丟到地上,大步過去一把甩上了門。
「都他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