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陳藩。」賀春景哽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去拉他,「別這麼想自己。」
可陳藩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點點頭:「也是,你要是覺得髒,也不能養了陳定這麼多年。」
隨後陳藩毫無預兆地一腳踹在賀春景背靠的沙發上,躬身揪起對方的衣領,狠狠拉向自己。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臼齒擠壓摩擦發出的咯吱聲,咬肌緊繃著,喉結上下滑了好幾下,問:「那你告訴我,同樣是陳玉輝的種,為什麼陳定可以,陳藩就不配?」
陳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狂怒,不等賀春景回答,就一下又把他搡到沙發靠背上,神情暴烈。
「憑什麼你心甘情願伺候他的小崽子,我就活該被你扔在他媽的狗屎謊話里耍得團團轉?!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瞞著我是對我好,你光榮你偉大,守住了秘密你他媽的拯救了我了是吧!」
他再也繃不住了,把在所有人那裡受到的委屈都集中起來,無法自控地一股腦傾倒在賀春景身上。
「你跳樓就跳樓,要走就走,你他媽的在乎我幹什麼?我可以不要錢,可以不要命,我他媽的死活到底關你什麼事啊?」陳藩緊緊揪著賀春景的衣領,眸色赤紅,「你一個狗屁高中生,連高考卷子上的題都做不對,到底誰允許你去給我的人生做選擇了?!」
「那個老牲口按著你操的時候,你還覺著自己聖母守護全世界了是吧,結果呢?他沒得到一點應得的報應,舒舒服服輕輕鬆鬆的死了,你呢?你給他養了十幾年的拖油瓶,你憑什麼?你憑什麼!」他怒不可遏。
趙素丹也是,賀春景也是,一個兩個都以愛的名義隱瞞他、欺騙他,把他護在密不透風的溫室盒子裡,然後一個一個站在外面,就在他眼前破碎死去。
他被迫做一個嬰兒,做一朵嬌花,做一個恬不知恥的受益者;他現在無比嫉妒陳定,憑什麼陳定可以舒舒服服活在愛里長大,憑什麼他不用被拉進這攤爛泥里掙扎!
憑什麼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遭受這樣的懲罰呢。
各種混亂思緒像風暴捲起砂石,在陳藩腦子裡拼命翻攪。
他的怒吼聲愈發嘶啞,單膝跪在沙發上,兩手用力固定住賀春景的臉,再一次質問他:「你告訴我,你到底憑什麼養他?」
賀春景閉著眼睛,頰側被陳藩捏得有些變形,眼淚浸濕了他的手掌。
「他爸媽沒了,是我欠他的。」賀春景喃喃道,「因為我欠他的。」
賀春景知道這時候跟陳藩是沒辦法講清楚道理的。
陳藩現在就像考了不及格又丟了文具盒的小朋友,天都塌了,雲彩雷電雨雪冰雹一股腦砸進腦子裡。該說的不該說的、該有的不該有的念頭爭先恐後噴涌而出,不過腦也不過心。
他默默等陳藩把肚子裡的黑泥吐乾淨,並且以為會聽到陳藩同樣的詰問——那你欠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