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抱樹,要是感覺不舒服,腿軟了站不住就靠著我。」陳藩試圖把他的手從樹上拽下來,「要不我抱你上車吧。」
賀春景嘴角還掛著漱口時殘留下的清水,兩眼漲紅,抬起腦袋向上看他,手上卻還死抱著樹幹,不肯撒手。
他想說不走了,不去了,他想回家,但沒一個字他能說出口。
王娜等著要那份罪惡交易的花名冊,有了那東西就能制裁更多衣冠禽獸人面畜生,只要自己去見李端行。
只要他去見李端行。
食管與胃袋又開始抽搐,他呼吸困難,整個人被恨意和恐懼填滿了,下一秒就要爆掉了。他痛恨從陳藩的眼睛裡看到擔憂,看到愧疚與歉意,他痛恨他們之間的感情里摻雜著致死量的高敏感。
偏偏在他想要重新開始、他覺得能夠重新開始的時候,在他鼓起全部的勇氣邁出了這麼一步之後,發生這樣的事。
指尖凍得發麻,又是松津市快要開春的冬天。
性情溫順的賀春景憎恨這個季節。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名字簡直是拉滿了嘲諷的一句咒語。冬天過去一切都不會變好,他是荒蕪的田野,是一片死地,是贅余的空虛,這種春景究竟有什麼值得慶賀的!
然後他鬆開了手,倉皇理了理被樹皮刮出道道黑印子的羽絨外套:「我好了,走吧。」
聖慈學校門前被堵得水泄不通。
陳藩看著連排堵在校門口的消防車,意識到事情可能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喊話溝通-溝通無果-直接狙擊那麼簡單。
「警察辦案封鎖現場!閒雜人等立刻離開!」
有人發現漂移停車的帕美,於是舉著警用擴音器朝剛下車的兩人走過來。兩人報了王娜的名字,在對講機里確認過身份之後才被放行。
「怎麼回事,消防怎麼也來了?」陳藩二人跟著外圍值守的警察一路找到王娜,劈頭就問。
在紅藍交替的警燈映照下,王娜的臉色是顯而易見的難看:「剛通知的,教學樓裡面情況有點複雜。」
她遙遙指著立在夜色里的六層漂亮小樓,那是松山書院改名聖慈學校的時候,拿著各路人馬的慈善捐款重修的。裡面有幾道手電燈光正胡亂搖晃,似是在搜索。
「還記得剛才我說的,有一夥李端行的擁躉突然冒出來了嗎?」
「還沒處理掉?!」陳藩簡直不敢置信,「十個人,還沒處理掉?有這種武裝實力,還敢跟警察公開叫板,他找的什麼組織?找的都他媽亡命之徒恐怖分子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