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殷懷昭,他自己也頗意外,溫淮竟沒有出爾反爾,答應了他,今日果真沒有偷偷跟上來。
只是到底心裡不高興,昨夜又狠狠折騰了他一番。
他出門赴約時,溫淮正抱著他蓋過的被子補覺,沒有絲毫反應,不知有無聽到動靜。
殷懷昭親自替他撩起車簾,隨後上來,道:「出發罷。」
按理說,一宗之主到另一個宗門拜會,無論如何都該和對方宗主見上一面,以示禮節,也表露對對方的尊重。但殷懷昭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這個意思。
趕馬的弟子心領神會,待二人坐穩便驅馬揚長而去。
馬蹄帶起的塵土揚了匆匆趕來的外門長老一臉,他綠著臉擦了一把,心道自己就不該趕這宗巧。
馬車在林間飛馳,簾外景色時隱時現。
殷懷昭凝視著對面的林長辭,聲音和緩:「林長老那日所說之景,我特地命人布置好了,然山間終究冷寂清幽,不似七夕盛景。我看……不如先去山腳廟會逛逛,待月色升起,我再與你登船賞月,焚香對弈,可否?」
林長辭可有可無地點頭,道:「有勞宗主費心。」
人間的七夕正是熱鬧時節,可於他而言,並無過多期待,或許是數百年的壽命里見過太多次紅鸞煙火,冷透之後,餘下的不過是零星的灰燼。
他忽然想起端午放燈那夜,他將溫淮託付給那名清麗的女修,獨自一人走上出城的路,心底也是這般平靜。
或許還有少許寂寥。
這些寂寥里,有多少無關掃花庭里的那個人呢?
他不知道,也不願去想。
行至少有人煙處,靈馬蹬地而起,帶著馬車飛上了半空,遠遠朝東而去。
……
至山腳廟會,方到午時。
殷懷昭一路上體貼極了,馬車上準備了許多糕點瓜果,連靈茶也配了好幾種,不時說些笑話解悶。
他如此多勞,林長辭自然也不好太過淡漠,便同他聊了一會兒。殷懷昭委實健談,又風趣細心,待馬車落地,他才發現已過了近兩個時辰。
城中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賣同心結的鋪子叫賣尤其婉轉。
殷懷昭與林長辭一人高大俊朗,一人清冷如月,攬客的姑娘一見便笑著將他二人攔下,道:「二位公子,買個同心結麼?俗話說風前帶是同心結,杯底人如解語花。我見兩位生得標誌,又十分相配,不如買一個掛在城北廟裡,歲歲今朝常相伴。」
殷懷昭聽得一臉興味,拿起一個似乎想問問價錢,林長辭輕咳一聲道:「姑娘誤會了,在下與這位公子只是友人。」
他將姑娘遞過來的同心結掛回架子上,殷懷昭眼底隱隱有些遺憾,目光一轉,忽然落在他手腕上,道:「林長老手上有傷?」
露出的一截素白手腕上,紅痕尤其醒目,不像傷痕,隱隱有些齒痕,繾綣極了。
姑娘看一眼便明白過來,半是害羞半是促狹地笑了一聲,心道這公子看著人高馬大,原來還沒開竅,不知道這「傷」是誰吮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