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站在那樹洞前,手中捏著一封顯然被放置已久的信。
展開看清內容後,他的氣息明顯沉重起來。
此刻身側無人,那挺直的背脊便無力地鬆懈了一些。
這時再想起陽一那句仿佛信口胡謅的話語,方才知曉已是深思熟慮,用心良苦。
不好聲張,是他無法告知的秘密。
偏方,是信中提及如何找他的秘法。
記下後燒毀、落人話柄。
是告知他小心謹慎,繞開幕後之人,以免打草驚蛇陷入險境。
「屍嬰山……」齊晟盯著信,喃喃自語。陽一在等他。
而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一片寂靜的山洞中,狼狽伏在地上的人輕輕動了動。
四肢仿佛被重物碾過,白皙的皮膚上遍布乾涸的血跡。
池州渡長睫微顫,慢慢睜開眼睛。
如同半聾之人陡然聽到了清晰的聲音,積攢百年卻被強行用咒壓下的痛苦化作黑沉的巨浪,在即將吞沒他之際,又被岌岌可危但並未完全破開的「封欲」拉回。
可那心有餘悸的滋味卻遲遲不曾消退。
池州渡在原地懵了一會兒,強撐著身體靠在石壁上,抬手碰了碰後頸。
皮開肉綻之處光滑如初,唯有細微凸起的咒文。
三瓣桃紋路殘破不堪,像是千瘡百孔的窗戶紙,若再刮來一陣狂風,便能在頃刻間毀於一旦。
夢魘中的面孔一點點變得清晰,遲來的窒息感席捲而來,自心底溢出的寒氣一直蔓延到指尖,池州渡忍不住攥拳,冷得身軀微微發顫。
腦中忽然閃過一雙溫暖寬大的手。——齊晟。
略顯迷濛的眼神瞬間清明起來,池州渡扶著牆起身,踉蹌地朝外走去。
在齊晟屋中的那串木珠上有守宮的圖紋。
無論時隔多久,池州渡再次見到這個圖紋,身體依舊會不自覺的緊繃。過去。
在痛意緩緩消逝的黑暗中,仿佛一切苦難都將就此結束。
但總會有一雙冰冷的手將他硬生生拽出安逸,重新回到無法解脫的煉獄。
「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能將你救活的神醫。」那雙眼睛常含笑意,卻無法讓人感到半分親切,「只是遇到我,不知於你而言,是福是禍。」
當他抬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利器扎入咽喉時,那人便毫不留情地將其拔了出來,溫熱的鮮血四濺,模糊的卻只有自己的視線。
「別白費力氣了,你死不了的。」
意識墜入一片黑暗,唯有瘦小的身軀在原地掙扎著,喉間不斷湧出鮮血。
睜眼是痛,閉眼是痛。
還有那句常常被對方掛在嘴邊的話。
「人要惜命啊,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那人的袖口繡著一隻守宮,幾乎每一隻都曾沾過他的血。
煞氣縈繞在四周,慢慢將池州渡身上的血污吞噬。
他腳步有些虛浮,偌大的府邸內,齊晟殘留的氣息愈發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