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撫弄著頭髮,反問我道,「那或許是我睡著了,你得在我醒著的時候來找我。」
「哦……」還有這麼一說,讓我想起了童話中的睡美人,不到她該醒來的時候,不論別人怎麼喚她都不會醒。
好吧。
我沒有繼續掰扯這事,走到床邊,在小圓凳上坐下。
「那你現在醒來,是想和我聊些什麼嗎?」我回以微笑,問她。
「嗯。我們上次的話還沒有談完吧。」她看上去挺有傾訴的欲望。
這讓我感覺像是在做諮詢。我是諮詢師,而她是我的來訪者。
雖然我總是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醒來,在什麼時候開啟我們的談話。
「上一次談到哪兒了?」
「後個體時代。」我記憶猶新。
「哦,對,我們的時代。」她的視線從我臉上移開,看著面前米白色的床單,回想起了什麼,臉上依然泛著微笑,「那真是一個美好的時代。」
然而,那一抹微笑卻慢慢一點點地流失。
我這才留意到,她那沒有血色的雙唇。
「可惜,我生病了。」
「生了什麼病?」我關切地問。難道是因為生病,才做出了自殺的舉動嗎?
「我也說不清。」她用雙臂把兩腿環抱得更緊了,頭也低了下去。
不知道她是真的說不清,還是不願說。
看到她這副模樣,我有點心疼。明明是笑起來那麼美好的女孩,到底遭遇了什麼呢?
我不想逼迫她說什麼,這時候只能靜靜地陪伴。
或許是我的沉默讓她更加地信任我,願意多說一些:「我,就是突然地……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這樣,我覺得別人不會……」
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能感覺到話語間的恐懼、羞恥,仿佛她是做了一件多麼見不得人的事,難以面對,更難以示人。
這是典型的病羞感的表現,當一個人因為自己的疾病可能會受到他人的歧視,而體驗到的強烈的羞恥感。
這樣的病人,在本身疾病的困擾之上又增加了一層心理的壓力,孤立無援,不敢發聲,亟須外界的理解和公平對待。
「所以我會進療養院,我知道的,他們會送我進療養院,還得有人看著。」
他們會送我進療養院,還得有人看著……
她最後這句話,觸動了我的專業嗅覺,我感到熟悉。
這種情況放在我們現在的時代也是有的,被送進醫院,還需要被人看著。
難道,她的疾病本身就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和別人不一樣。」
我繼續保持沉默,專注地聽她說。
然而,她卻再次停頓了。
她抬起右邊的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幾根修長的手指支撐著下巴,遮擋了嘴,只露出臉的上半部分。與此同時,也低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