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無法再說出笑言。
原來她是一紙契約嫁到了滕家,做了西安府里最有前途的年輕將軍的妻,旁人看著羨慕不已,紛紛說她如此好命。
可契約就是契約,契妻就是契妻,契約結束,她必須和離。
她嫁進來沒有什麼熱鬧可言,她離開得更要悄無聲息。
就好像西安城,從沒有這個姑娘曾來過一樣... ...
白春甫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如何的感覺,只覺一股酸脹之氣蔓延到遍身上下。
偏偏她那契約里的夫君,什麼都不知道,一味地當她是自己的妻子。
若是他知道,與她保持距離,來去都痛快;偏他不知道,這一年她面對那人的情意,又是如何的心情?
白春甫身邊的侍衛一直暗中跟在他身後,他乾脆把這些人都叫了出來,幫這鄧如蘊一家將宅院收拾了,又做了飯來。
涓姨原以為白大夫是獨自前來的,再見他隨口叫了一聲,身後就冒出一群侍衛,還嚇了一跳。玲琅也驚得不敢亂動了。
但白春甫卻讓她們不要怕,細細問了她們想吃點什麼,都讓侍衛辦了來。
等吃過飯,老祖母稍事休歇,白春甫便給她老人家切了脈。
他將左右手都切過,起身同鄧如蘊道,正如他先前所言,「還是有轉好的可能,只不過這病症我確實不太熟悉,待我之後寫信去問京里的師父,看師父如何回應。」
白春甫的師父正是太醫院的院正。
鄧如蘊聽著,心裡對外祖母的病情,終於燃起了希望來。
白春甫見她總算提起一分精神,又同她說起了當下陝西行省散布的風熱病。
「此病不能再簡單以風熱病論,我以為這儼然成了今歲的時疫。」
他說竹黃帶回來了羚翹辟毒丹的方子,「你的方子我看了,我先前正是這般診療的思路,沒想到蘊娘反應得比我快,這般有效的成藥方子都擬了出來。」
鄧如蘊說這方子不是自己想出來的,「是外祖母她老人家曾提及的一個殘方。其實外祖母自幼習醫,又見過數不清的病例,我到如今也只學到皮毛。」
她說著,同白春甫一道都朝著廊下吹風的老人家看過去。
上了年歲、身經百戰的老藥師、老醫師,那可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寶藏。
白春甫道自己會儘快給京城的師父寫信,又同鄧如蘊道。
「你這羚翹辟毒丹還可以再調整一番,我近來心思都在此病上,記下不少病案,回頭讓竹黃給你拿過來。」
他笑道,「若是玉蘊堂能用羚翹辟毒丹鎮住今歲的時疫,那可是頭功一件,朝廷要獎賞的。」
鄧如蘊都沒想過立什麼功、拿什麼獎,這會,她同白春甫從小院的後門走出去,沿著小巷子走到了有風的路口處。
白日裡的燥熱消散開來,徐徐入夜清風吹在腳邊。
白春甫看著身邊的人,見她聽到有可能立功領賞也沒有太多喜色,先前她一門心思都在玉蘊堂上,但凡有一道成藥賣的好一些,她就能喜笑顏開半日,而今次,她也只淡淡笑了笑,就這麼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慢慢走在夜色的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