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旁側低垂的竹簾讓人一摺扇撩開,探出半張臉。
已是日暮,小憩完的裴珩一身淡色的輕衫便裝,像個風流雅韻的翩翩公子。細碎的日光從簾外傾泄而過,青年被金線勾勒了一圈身形,披了一身暮色的輝光,從小窗口探出毛茸茸的腦袋。
「發什麼呆呢,王妃,回家了。」
第77章
謝歲坐上了馬車。
不過一下午不見,裴珩已經換了身衣服,一身淺淡的白,布料輕盈,堆在車內,像是堆了一層雲。
他就趴在雲堆里,朝著車窗外伸手,遞出去了一個藥瓶,懶散道:「給林道長。」
謝歲看見車夫將藥瓶送給丹宿,輕微抬眼,渾身緊繃:「是葉大夫給的解藥?」
「嗯。」裴珩呼啦呼啦扇風,頭髮亂飛,他倒是不怎麼怕熱,畢竟常年蹲在西北,熱習慣了。如今悶在轎子裡也沒出汗,倚著窗口衝著謝歲歉然一笑,「老葉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他年紀一大把了,也沒遇到過什麼喜歡的人,這次林道長給他的刺激有些大,一時接受不了,但卻沒有害他性命的意思。」
「我聽南橫說你師父受傷頗重,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多謝王爺贈藥,家師自由一些保命手段,目前沒有性命之憂,既然葉大夫給了藥,那不過半月,便可徹底恢復。」謝歲衝著裴珩笑了笑,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看著馬車內狀似閒散的青年,面上淡定,實際卻心生警惕,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提防著裴珩下一句話圖窮匕見,過來興師問罪。
畢竟如今他之前幹過的事,可以說已經徹底擺在了明面上,裴珩就算不生氣,也該對他心生防備。
不過會在這裡看見裴珩,他著實有些意料不到。畢竟按照常理來說,裴珩知道度厄是他師父後,要麼第一時間派人過來抓他,不說捅他幾刀,失寵卻是妥妥的,再不濟也會隱藏心思,當做一切事情沒發生過,好在暗處監視他的所作所為,悄悄提防。
像這樣坦坦蕩蕩,坐著馬車過來接他,倒讓謝歲有些捉摸不透了。
裴珩表現的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明明他騙了他,還同人合夥傷了他。
馬車行駛,車內搖搖晃晃,謝歲乖巧坐在旁側,在一瞬間,心中琢磨千萬種裴珩目前的想法。馬車裡放了矮桌,桌面上是冰涼的茶飲,隨著馬車行駛,杯麵水波紋晃動,映出旁側青年一張平靜的臉。
裴珩合了摺扇,雙目緊閉,離開斗玄樓的地盤後,他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個乾淨,不知在想些什麼,連眉頭都皺緊了,手指搭在桌案上,噠噠噠,緩慢地敲。
這麼多日的相處,裴珩的動作謝歲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他想事時常用做的壞習慣。比如他們湊在一處商量坑害端王,怎麼處理朝政時,裴珩陷入思索,便會拿手指尖敲桌子,一聲一聲,如同某種輕巧的鼓點,吵得人分神。
謝歲握著衣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萬分煎熬,額頭都浮出一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