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那輕輕拍打船舷的波浪,都靜了下去。
「此曲子名叫《陌上》。」裴尋芳的手指如行雲流水在琴弦間遊走,他有一雙靈巧而漂亮的手,根根修長,勁瘦而有力。
「多年前我曾遇見過一位奇人,那時我還小,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救了我,我不知他姓名,也不知他來自何方,但我聽他彈過這首曲子,便暗暗記下了。那時我便想,以後若有機會再見他,便彈給他聽。」
蘇陌問道:「他現在人呢?」
裴尋芳道:「不知。他說他來尋人,尋到了便要回去了。」
蘇陌聽得入神:「那他還真是個奇人。」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此曲是一名男子期盼他夫人早日歸來的深沉情意,想必,他一定有他要等的人吧。」
裴尋芳抬眸看向蘇陌:「記得公子曾說過,上巳節,遠人歸,你說上巳節會不會是舊人相逢的好時節?」
蘇陌聽他話中有話,又想到這確實也算季清川與李長薄的重逢,便皺眉道:「我隨口說的,你別當真。不過掌印說的那個人,還有其它特徵麼?多大年紀,是何模樣,你同我說說,說不定我可以替你尋他。」
這書中之人皆是蘇陌筆下人,既然人在這書中,蘇陌應該知道才對。
裴尋芳深深望著蘇陌:「那時公子尚未出生,又如何會認得?」
蘇陌卻有些懊惱。
原書中蘇陌對裴尋芳的少年時期甚少著墨,那些年他是怎樣長大的,又是怎樣一步一步從最底層的小太監爬上司禮監掌印的位置,蘇陌並沒有寫細節。
裴尋芳只是一個中期才出場的反派配角,蘇陌設定了他的身世與人生軌跡,而對他那閻羅鬼剎般的血腥成長史卻鮮少正面描寫,多是通過其他人的隻言片語側面提及過。
蘇陌有點生自己的氣,為何不多寫一點呢?
他真的特別特別想知道裴尋芳說的那人是誰。
蘇陌懊惱地咬著湯匙。
卻聽裴尋芳語氣不善道:「別咬湯匙,再咬就碎了。」
而且,一個湯匙,就那麼好咬麼?
還咬得那麼誘人。
蘇陌心中記掛著事,懶得理他,又想起白天的事以及那個玄衣青年,便覺背脊發涼,他轉而問道:「今兒我暈過去之後還發生了什麼,李長薄是怎麼弄走都督府那群人的?」
裴尋芳輕描淡寫道:「魏國公賀忠親自來了,賀七傷得很重,但是死不了,差一寸便會射中要害……」裴尋芳停了一瞬道,「我竟不知,公子有如此好箭法?」
蘇陌含糊其辭道:「大約是……平日練投壺練出來的。」
裴尋芳顯然不信,但也沒揭穿他,而是又道:「李長薄借公子之手殺了那個挑起事端的人,算是給了都督府一個交待。」
「他又借著公子與賀七寫的那張打賭字據,將公子摘乾淨,將責任都推到了賀七身上。」
「再搬出軍中之人不可入樂坊的大庸律例,那賀忠縱有滿心憤恨,也不能怎麼,只得千恩萬謝抬了那鬼哭狼嚎的兒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