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不由你,生死不由你,命運更不由你。你明白嗎?」
蘇陌笑了。
去他媽的卑賤命運!
他望著銅鏡里的少年,季清川從小就是這樣被馴化的。
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你,伶人是大庸最卑賤的人,樂坊是伶人唯一的避風港,離開樂坊伶人無法生存,弁釵禮是伶人此生尋找良主的唯一機會,伶人應當虔誠地等待這一天,再虔誠地將自己獻給良主……
須作一生拼,盡君一日歡。
盡他媽的一日歡。
蘇陌從未如此強烈地想要衝破伶人的設定,想要毀了這令人窒息的大庸律法。
春三娘望著兀自笑著的蘇陌,道:「昨兒的事我也不問你了……但樂坊有樂坊的規矩,今晚,你得按規矩來。」
「你只需記得一句母親從前教你的,不管是誰,緊緊抓住贏得你弁釵禮的那個人。」
「緊緊抓住他,別鬆手,才能好好地、體面地活下去。」
春三娘說罷,將梳子往小蔻手中一扔,朝那婆子使了個眼色,轉身便走。
婆子很快跟上。
春三娘吩咐道:「該遮的遮,該清理的清理,務必要讓季公子以完璧無瑕的模樣迎接良主。」
「三娘放心,老身明白。」婆子應道。
春三娘又掃視了屋中一圈,故意提高著音調,道:「老娘最後說一句,今兒季公子從頭到腳,乃至一根頭髮絲,都只屬於競禮獲勝的良主。不想讓不夜宮遭受滅頂之災,就都給我警醒著點,聽明白了嗎?」
「是。」眾人應道。
「母親!」蘇陌喚她。
春三娘未理,仍舊往外走。
「母親許久未戴過這支鐲子了。」蘇陌道。
那春三娘面色一變,道:「什麼鐲子?」
「母親心知肚明。」蘇陌緩緩走向春三娘,抓起那隻戴著一枚藤鐲的手,他猶如殘忍的、看透一切的神祗,審視著凡人,「十八年了,母親可有一日不思念他?」
春三娘如遭雷擊,呆在原地。
「母親叫我認命,那母親呢?」蘇陌似乎又長高了,站在春三娘面前,竟足足高出了一個頭。
想要更好的使用精神力控制術,就得將對方的情緒激到極點。
蘇陌垂著眼睫,凝視著春三娘的雙眼,「從教坊司的紅人,到流落街頭的伶人,再到不夜宮的當家人,母親認命了嗎?」
春三娘不自覺後退一步。
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在這一刻讓她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