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幾欲靈魂出竅。
「洛陽大敗,為何救我?」
「既救我,教我,為何又棄我?」
「你教我躲過淨身,混入皇城,可算到會有今日?」
「此時此刻,我與你,行此歡愛之事,可在你的預料之中?」
裴尋芳愈發情動。
腦中卻愈發清明。
那些占據於他腦中的紛繁雜念與亦幻亦真的記憶,在此刻通通清明。
那場雷電追殺,仿若撬開了他的記憶之庫,在受傷昏迷中,他做了許多許多個夢。
每一個夢,都像一生那麼久。
他有過許多許多段人生,每一段都是一個不同的裴尋芳,而不變的是,每一段人生里,都有蘇陌。
那麼多那麼多的裴尋芳,無一倖免,都為蘇陌而淪陷。
而每一個蘇陌,都會在三月三,上巳節那日,帶著將兩人命運緊緊栓在一起的君臣韘,來到湄水邊。
扣開命運之門。
說出那句話。
「季清川求見掌印。」
裴尋芳的鳳眸愈發紅了:「你走了多久的路,才來到我身邊?」
重華殿的滴漏,劇烈震顫著。
連接著時間與空間的計時器終於全線崩潰。
「轟」的一聲,炸裂了。
蘇陌化在熱泉里,而裴尋芳化在他身體裡。
頂灌甘露,泄泄融融。
無離無間,不肯退去。
「你全都忘記了。」裴尋芳摟緊在餘韻中失神而茫然的蘇陌,「沒有關係。」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我一直在等你,蘇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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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啾——」一支赤紅色焰火在皇城天空綻放。
李長薄莫明一陣心悸,右眼狂跳,他捏著手中棋子敲在棋盤上,道:「成了?」
「成了。」賀知意會心一笑。
她掃了眼空蕩蕩的房間,放低聲音道:「兩日後便是太后六十大壽宮宴,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知意靜候殿下佳音。」
計劃成功,李長薄明明應該很高興,可卻止不住的心慌,他再次望向窗外:「到卯時了吧?」
「到了。」賀知意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正是重華宮的方向,她道,「下了一宿棋,殿下可乏了?」
雨聲綿綿。
窗外芭蕉窗里燈,一葉葉,一聲聲,點滴入人心。
「讓賀姑娘陪了孤一夜,十分抱歉,孤得告辭了。」李長薄起身道。
聽他喚自己賀姑娘,賀知意又笑了:「殿下生分了。秉燭聽雨,閒敲棋子,本就是一樁趣事,殿下以後若還有此雅興,可再來尋知意,知意定當捨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