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抵達之時已近晌午,江寒正與林淺一起坐在桌邊,埋頭研究幾份植物。見他來了,林淺用手指點了點桌上放著的一封信。
不知是因鍾曉出征而心不在焉,還是受到了江寒的影響,林淺對白鶴庭的敵意淡去了不少。她朝他看了一眼,懨懨道了句:「你的。」
白鶴庭拿起那封沉甸甸的信,但沒有立刻查看。
駱從野一直以每周一封的固定頻率給他寫信。從第三周開始,信中還會夾帶一條綁在腕處的皮繩。皮繩在長途跋涉中已經散去了許多味道,但仍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龍舌蘭酒香氣。
駱從野總是在信里嘮嘮叨叨地講些不著邊際的閒話,與他聊天氣,聊風景,聊些新奇見聞,也會在信中問候他的近況。
但白鶴庭只回過他一次。回信的內容也很簡潔,追問他是否查到了蘇幸川的消息。
白鶴庭把信封收入衣袋,低頭與他們一同看向桌上的東西,納悶道:「這是什麼,雜草?」
江寒道:「一部分是。」
林淺糾正:「絕大多數是。」她抬起手指,又點了點另外一個信封,「這是北陽寄回來的藥材,說是前線僱傭兵的偏方,外敷可以——」她的語氣陰陽怪氣的,「強筋健骨,消腫散瘀。」
信封上沒有寫收件人,白鶴庭拆開看了,還真只有這麼幾句話。
他嫌棄地把那紙丟了回去:「他這字和八歲的駱從野有一拼。」
這話有幾分誇張的成分,另外二人頓時笑出聲來。林淺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點,她一邊幫江寒一起把有用的草藥挑揀出來,一邊悠悠道:「你倒是一直挺淡定的,是真不擔心駱從野的安危啊?」
白鶴庭無意識地摸了摸腕間的皮繩,沒容江寒插嘴,對她道:「他們所在的戰場不會像鍾茂如的攻城戰那樣血腥。僱傭兵之間一直有條不成文的規矩,投降不殺。對於他們來說,俘虜就是真金白銀,等著家屬繳納贖金才是最划算的買賣。」
林在常也是這樣安慰林淺的。但這說辭顯然沒能奏效,女孩姣好的面容又掛上了憂慮:「話是這樣說……可他們與普通的俘虜不一樣,不是嗎?」
白鶴庭話音一頓,沒反駁:「你要真想幫她,就與她同去,在這裡胡思亂想都是徒勞。」
林淺當時確實是想一起去的,但被鍾曉和林在常不容反駁地攔了下來,他此話一出,林淺頓時紅了眼眶。
不待那晶瑩的淚珠落下,白鶴庭又道:「掉眼淚也不會對戰局有任何幫助。」
林淺猛地起身,卻沒能站穩,好在被白鶴庭及時抓住了手臂。
她的性格雖然有些刁蠻,但很少會表現得如此情緒化,江寒急忙起身給二人打圓場:「時候不早了,這些草藥之後再收拾,我們先吃飯吧。」
林淺緩過了眩暈感,反胃感又湧上胸口,她往回扯自己的手臂,皺著眉頭道:「你們吃吧。」
白鶴庭沒鬆手。他盯著林淺看了一會兒,突然沉下了聲音:「你是個醫生,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毛病,自己不清楚?」
林淺抽了下鼻子,抬起另一隻手抹掉眼淚,沖他冷冷罵道:「你才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