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最討厭的一類人。
不過烏爾丹人待他倒是相當客氣。他們把他從都城私宅「請」到這裡,期間沒有一個人對他動武。當然,這也許只是因為他沒有表露出任何反抗之意。
相較之下,裴銘可真是無禮。
溫衍不禁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件舊事。
那一年自己幾歲來著……二十一歲,或是二十二歲?溫衍記不清了。他那時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低階教士,在裴銘的官邸外整整候了一周,才抓到一次與元帥見面的機會。
但裴銘在會客廳中見到他時,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向管家質問道:「誰把他放進來的?」
這不是教廷第一次向他府中派來說客。為了在達瑪森國內發行贖罪券,教皇親自來了一趟王宮,並向國王提出了相當優厚的條件——贖罪券的收入將由教廷與王宮雙方平分。但即使如此,此事還是遭到了裴銘的強烈反對,他甚至還與白逸在私下吵了幾架。
任由教會在國內持續擴張必將埋下隱患,可國庫愈發空虛也是事實,兩人誰都沒有辦法說服彼此,這項提案便陷入了僵局。
作為御前會議上的唯一阻力,教廷一直鍥而不捨地往他這裡派人,企圖將他拉攏說服,可還是頭一次派身份這麼低的教士來。裴銘掃了眼溫衍懷中的那個精緻木盒,對管家道:「把人帶走。」
這一日下了極大的雨,倒春寒的雨打在身上像冰錐一般刺骨,溫衍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教袍,衣料被雨水澆得濕透了,緊緊地貼在他瘦削的身子上。管家將一壺溫酒放在桌上,替裴銘斟滿酒,於心不忍道:「元帥,他在外面等了好幾日了,這樣的天氣,淋一夜雨會出事的。」
裴銘的語氣卻比冰雨還要冷:「他的主會保佑他的。」
人人皆知,裴元帥雖在政務上不近人情,甚至稱得上鐵石心腸,但平日裡待手下軍士和自己領地內的普通平民卻是極好的。他在軍中賞罰分明,也從不在領地里收取重稅,這樣一個本質善良的人,卻對這個低階教士可憐又無助的模樣無動於衷。
溫衍懷疑自己被他看透了。
「元帥。」他站得很直,但垂下了腦袋,話音因寒冷而微微打著顫,「我請求單獨和您說一句話。」說罷,他向管家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只說一句。」
他的嘴唇被凍得又青又紫,身體也像話音一樣止不住地抖。看起來這樣眉清目秀、弱不禁風的一個人,卻生生扛著春寒在元帥府外守了多日,管家忍不住望向裴銘,用試探的口氣道:「我在門口等著。」
裴銘這回沒有提出異議,只道:「說吧。」
待管家把門合上,溫衍才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兩步。
「元帥,我若是無功而返,是要吃苦頭的。」他的聲音很輕,比剛才還要顫得厲害,眉頭也微微蹙起,誠懇地向裴銘請求,「求求您,幫幫我吧。」
「我幫不了你。」裴銘搖了搖頭,拒絕得毫不留情,「說完了,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