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許是為了方便禱告,王后的產房距禮拜堂只有很短一段路程。這條走廊不長,但色彩艷麗,鋪滿了主的聖像。技藝精妙的工匠們在修建莉珊德拉宮時一定無法想像,這間富麗堂皇的皇家產房在建成後的二十餘年裡只迎來這麼一位新生兒。
為王后接生的御醫與侍從早在王宮被攻陷時就跑光了。所有人都覺得,即使王后與這個孩子沒有死於這場九死一生的難產,也會立刻喪命於叛軍之手。
這種想法合情合理,邵一清沒有怪罪他們。他費力地抬起眼皮,看清了來人的臉,但沒有感到意外。
王宮中無人不識白鶴庭,他的眼神總像寒冰一樣冷,作風又像鋼鐵一般硬。與尋常Omega不同,他馳騁疆場,殺伐決斷,恐怕早已見慣了生死。可令邵一清訝異的是,白鶴庭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
走在前面的那個Alpha先一步回過了神。他飛快地轉過身,伸出一隻手,捂住了白鶴庭的眼睛。
*
白鶴庭對邵城的次子沒什麼印象。
邵一清是世俗眼光中最完美的那一類Omega,他與他的母親一樣,知書達理,性格溫順,在人前永遠維持著一副精緻又體面的模樣。這樣的Omega,皇家宴席上一抓一大把,白鶴庭是不會注意到他們的。
他拉開駱從野擋在他眼前的手,回身把門合上,徑直走到產床邊上,將那染血的睡袍下擺撩開了一點。
哭鬧聲的源頭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我想……」產床上的Omega已不見昔日的優雅,他頭髮凌亂,整個人都泡在血汗中,鮮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天鵝絨床褥,「我想看看孩子。」他的聲音在嬰兒沒完沒了的啼哭中顯得更加有氣無力,看向白鶴庭的目光中帶著一點膽怯的試探,「請幫幫我。」
王后的地位僅次於國王,他卻一板一眼地對白鶴庭使用了敬語。白鶴庭靜靜看了他幾秒,自腰間抽出了佩劍。
邵一清渾身一顫,倏地閉上眼,可嬰兒的啼哭聲反倒越來越近了。再睜眼的時候,孩子已經被完好地放在了他的枕邊。
白鶴庭割斷了連結他與孩子的那條臍帶。
邵一清轉過一點頭,終於看清了孩子的模樣。皇室向來以子為貴,他卻像鬆了一大口氣似的,彎起眉眼笑了笑:「是個……」他把「公主」二字咽回肚子裡,及時改了口,「是個女孩。」
他想摸摸女兒,卻沒有抬手的力氣,只好將臉貼在她嬌嫩的肌膚上輕輕蹭了蹭,又將視線轉移回白鶴庭臉上。
「我父親……」他怯生生地問,「他……」
「他死了。」白鶴庭面無表情地答,「你的哥哥,你的丈夫,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