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謝琅一身北境戰場淬鍊出來的硬骨頭,便是在黑屋子裡一根根被碾碎。
他是因為武藝高強,又是北境軍少統帥,所以甫一進昭獄,便直接被關押進了黑屋子受審,一開始就用酷刑重刑。謝琅沒有想到,姚松一個半點武藝不通,平日只知花天酒地的紈絝,也被關進了黑屋子裡。
黑屋子,顧名思義,是指一間間由石頭砌成的石牢,三面石牆,一面柵欄,裡面沒有窗戶,見不到一絲太陽光亮,所以稱為黑屋子。
穿過長長的甬道,王公公引著謝琅在一處石牢前停下。
跟著後面的錦衣衛點亮了甬道里的燈,謝琅站在石牢前,隔著鐵製柵欄,看到了蜷縮在牆角的人。
準確說,是一團血肉模糊的人。
姚松披頭散髮,手腳皆戴著沉重鎖枷,單薄的囚服上全是顏色深淺不一的血跡,以一個古怪的姿勢蜷曲在牆角。
幾隻蒼蠅繞著他嗡嗡飛著,不是落在傷口上,舔舐著血。
乍然見到光,姚松也沒什麼特別反應,直到王公公上前,說了句「姚松,謝世子來看你了,」姚松整個人方被觸動某種機關一般,劇烈哆嗦了一下,接著艱難轉過臉,朝甬道方向看來。
一張布滿血污的臉。
看到謝琅一瞬,姚松眼睛驟然透出亮光。
想伸出手,卻不可得。
謝琅沉默看著,半晌,偏頭對王公公道:「將他的鎖枷打開,我保證他安全。」
「只要世子需要,北鎮撫無條件配合。」
王公公一揮手,兩名錦衣衛立刻進到牢里,一左一右合力卸掉了姚松身上的重枷。
「你們……都出去。」
「我要……單獨和唯慎說。」
姚松閉著眼睛道。
這話顯然是對王公公一行說的。
王公公沉吟片刻,倒真帶著隨行錦衣衛離開了石牢,轉身之際,同那名戶部官員道:「有勞王大人了。」
王大人畢恭畢敬目送他離開。
等四周安靜下來,姚松方睜開眼,看著謝琅笑道:「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叫你過來的。」
「我也知道——你謝唯慎一定會過來的。」
「我姚松朋友遍上京,可真正講義氣的,只有你一個。」
謝琅進了牢里,將手裡的食盒放在地上,取出一個粉青酒罈和幾樣小菜,一一擺到姚松面前。
姚松看著那酒罈笑道:「是二十四樓的信陵冬雪,一壇要兩百金呢,我果然沒叫錯人。」
謝琅盤膝坐下,淡淡道:「你口中稱我為兄弟,今日卻是要害我。」
「就當是你欠我的吧。」
姚松不否認,再度笑了聲,道:「唯慎,我知道,當初你與我交朋友,不是看中我姚松這個人,而是衝著姚氏,衝著我爹那個兵部尚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