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微微傾身,為他斟滿一杯茶,「立秋之事,我沒有料准,以為將軍不會再信我……」
她眼皮上抬,看著他笑。
「甚至以為將軍會疑心,我是南齊留下的臥底。」
「你不是嗎?」裴獗黑眸微垂,沒有看馮蘊的臉,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馮蘊盯住他飲茶時那一截挺拔的喉結,想到白日裡小滿說的那些話,輕吁一聲,「當然不是。」
裴獗:「你最好不是。」
這無意義的對話。
配上裴獗那張沉鬱無情的臉,無端契合。
馮蘊心情不錯。
「我若是細作,將軍今夜就不會坐在這裡與我閒談。將軍應該知道,我的心是向著你的。從我被家族拋棄那一天,便是了……」
裴獗沉默地看著她。
突然道:「你想報復馮家?報復蕭呈?」
這話存了幾分試探。
馮蘊唇角淺彎,「這話從何說起?」
裴獗道:「竟陵王大婚,娶了你繼妹馮瑩。」
馮蘊握著杯盞的手一抖,險些失態。
早有預知和親耳聽到是兩回事,麻木的神經瞬間被未知的痛楚撕扯得復甦過來。
她明明已經戒了,狠了,可痛苦好似是從骨子裡滋生出來的,不受她控制。
幾乎忽然之間,那個死去的馮蘊便左右了她的情緒,提醒著她的一敗塗地,牽引她走向崩潰。
「阿姐,我嫁他那天,穿的是你親手繡的嫁衣……」
「洞房夜,他贊我溫婉美艷,說我是他第一個婦人,還說若是可以……願此生唯一,年年歲歲。可老天無眼……我和蕭郎那樣相愛,卻無法擁有一個有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兒……」
「若不是為了借你的肚皮一用,你以為蕭郎會忍著噁心跟你同房嗎?」
痛苦湧向五臟六腑,馮蘊也很噁心。
噁心那一夜又一夜裡,以為得到過的幸福,儘是欺騙。噁心蕭呈可以裝得那樣好,讓她全然相信他的憐惜他的愛……
她弓下身子,手捂著胃部,在死亡前的痛苦中沉淪,額頭是汗,臉色灰白,一張開嘴,真的「嘔」了一聲,差點吐出來……
「他娶的是平妻。」裴獗的聲音無情地響起。
他看得出馮蘊的痛苦,沒有絲毫要放過她的意思,平靜的、不帶半點波瀾地往她傷口上插刀。
「兩妻並嫡,以你為尊。歡喜嗎?」
馮蘊猛地抬頭。
雙眼不可思議地盯住他。
裴獗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從士大夫到平民,都有平妻存在。因戰事頻繁,夫妻離散後再娶的不在少數。雙妻並嫡,已是一種流俗。
但是,娶平妻都是已有妻室者,才稱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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