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河有奇險,還有韓楚胡叛軍堅守兩翼,只怕不便……」
申屠炯勒緊馬韁繩,也回頭看來,「眼下,就紅葉谷這條通道,尚在北雍軍控制範圍,別的地方,切莫涉險。」
紅葉谷里只有一條狹長彎曲的小道,剛好可以通行一輛馬車,是以前兩地商販為圖捷徑開鑿出來的,除開這一條口子,并州四面被齊軍合圍,而紅葉谷兩側眼下有齊軍和叛軍圍堵,不知何時就會被攻陷……
馮蘊點點頭,認可。
從奇景坡出去,葉闖突然停下。
「女郎……」
馮蘊探頭看去,「葉侍衛,有什麼發現?」
葉闖看著不遠處野地的一座新墳,沒有說話,雙眼已經濕潤……
紅葉谷沒有住戶。
除了前不久的那場伏擊戰,早已人跡罕至……
馮蘊下了馬車,慢慢走過去。
新墳的黃土已經濕透了,墳前立著一根木樁。
木樁上的字,是用刀劍刻成的。
「赤甲軍朱呈之墓。」
那字跡,馮蘊很熟悉。
是敖七寫的……
前陣子,他還在用這樣幼稚的字體給她寫信,說營里的趣事,轉眼間他已經是歷經生死的「老將」了,他親自埋葬了戰友,寫下這行字時,是怎樣的心情……
馮蘊沉默片刻,彎腰捧一抔土,壓上兩塊山石,慢慢起身,對葉闖道:
「葉侍衛,可否讓我騎行片刻?」
葉闖紅了眼圈,愣了愣,「女郎會騎馬嗎?」
「會。」
世家大族常有「賭射」的娛戲,以前在台城,達官顯貴和京師名流家裡的女眷都會參加,世家女子大多都會點騎射把戲。
馮蘊騎得不好,但會。
小滿撐了傘上來,遮在她的頭頂,馮蘊撐著傘,在她的扶攜下跨上馬匹,走在這個戰亂後荒無人煙的羊腸小道……
山中多雨,路面濕滑,她的眼睛也微微潮濕。
那天敖七便是沿著這條路策馬而行的吧?
那麼機靈一個人,如果戰死,那她……
馮蘊以為自己不會再難受了,可疼痛的感覺仍是那麼強烈,她甚至想到了阿左和阿右,還有那個等著敖七回去成婚的崔四娘子……
年輕的敖七還沒有開始自己的人生啊。
溫行溯坐在馬車裡,他剛剛傷過,他們不讓他騎馬,於是便有了便利,可以靜靜地打著帘子,觀望騎行在前的馮蘊。
馬走得不快,雨絲不知何時飄了下來。
溫行溯淡淡喚聲,「腰腰。」
馮蘊回頭看來,臉上有微笑。
溫行溯道:「傘歪了,你頭髮濕了。」
馮蘊這才發現雨淋在了頭上,她淺淺笑了笑,重新撐好傘,沿著當日紅葉谷的戰場,慢慢朝并州而行。
路上的鮮血早已被土地吸收,看不到痕跡,可想到全軍覆沒的赤甲軍,眾人仍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傷感。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
這種共情不分敵我,只因彼此都是行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