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大,骨節有些粗,抓著人時有掙脫不開的力道,「我想留下來。」他又咕噥著重複,像個受到欺負脆弱的孩子,「就今晚。」
從小就挨打受苦的人,養不出楚漆那樣骨肉勻停修長白皙的手。
楚熄手心指腹虎口全是粗糙的繭子。煙疤、刀疤,燙傷的痕跡都烙印在上面,從手背到全身,累累傷痕是他融入不了楚家的證據。他和楚漆之間本來就隔了一條天塹。
這邊是苦難,那邊是天堂。
楚熄的手捏著江聲的指節,拇指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滑動。
觸感的混淆讓楚熄有些入神,江聲的手是硬朗的,也是柔軟的,光滑的。
其實江聲和他也不是一類人。
但是沒關係。
楚熄翹了翹嘴角,眼睛彎著望他,等他的回答。
江聲:「你想過明天早上你從我房間走出去會是怎樣一個爆炸新聞嗎?」
楚熄:「我從陽台悄悄走。」
江聲忍不住了,頭皮發麻:「你這樣好像來偷晴的啊,好奇怪!」
楚熄眼眸閃爍,笑著,「公道自在人心。」
江聲糾結來糾結去,楚熄把他拉近一點,把他的整具軀體嵌入自己懷抱里。
好暖和。沉默的兩秒時間,江聲又要開始昏昏欲睡了。
算了。
免費的暖手袋而已。
他困頓地豎起手指,「只此一次!」
楚熄看著他。
青年眼睛半眯,睫毛纖長地在眼瞼落下影子,有些長的碎發散落在他的臉頰。烏黑的頭髮和他的髮絲形成一種相稱又漂亮的對比。
楚熄幾乎看得入神。
他粗糙指腹滑過江聲的側臉,柔軟的一縷發淌在他的手心,被輕輕收攏手指順到耳後。
「好。」他輕聲說。
楚漆從小受正統培養繼承人的教育,性格散漫了些,但確實是個端正的好人。
楚熄想,他本來也有機會成為這樣的人的。
但很可惜,他沒有那個機會。
命運上來就把楚漆捧到天上去,把他踩進泥巴里。
所以就不要怪他壞怪他糟糕,怪他是一個滿腦子淤泥的壞東西。他是隨時發瘋的野狗,是充滿嫉妒和怨氣的惡鬼,這都不是他的錯。
刻在他思維里的不是守護,是掠奪、是爭搶、是私藏,這也不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