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世界上是有精神病存在的。
偏偏說這些話的是沈暮洵,他是江聲認證的, 非常正常的正常人。
江聲喜歡談戀愛, 不免遇到分手之後死纏爛打的人。
在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的時候他們會生氣、憤怒進而採取激進的、極端的手段, 譬如權勢壓迫,小黑屋什麼的。沈暮洵的正常之處在於, 他可以這樣做, 但不會這樣做。
他的人格正常, 從小到大的平凡經歷讓他信奉回報和公平,而非特權,也正因此富有同理心,有自己的骨氣和底線。這曾是江聲特別喜歡的一點。
因為越過了他的底線,江聲對他會抱有較為特別的一點點愧疚。
但到這一刻,一切印象都像是被一錘敲碎。
閃光的鏡片四散在空氣中停滯,反射出無數個沈暮洵的影子。
他的眼睛, 他攥緊的手, 他無法被忽視的心跳和呼吸。
他彎下了脊樑,低下了頭。曾經窮困潦倒都敢於對資本掀桌的人, 用最冷硬的表情與口吻向他表達柔軟的乞求。
江聲的思緒沉寂下來。
誰會打碎一張鏡子,卻希望它能完全沒有裂痕。
江聲會希望。
他希望一切都保留著永恆,他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改變,他希望日出日落晴雨固定, 希望他喜歡過的人永遠維持在他過去的樣子。
但是不可能。
現在的發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原本的計劃是喝酒, 裝醉,釣魚上鉤, 然後當場揭穿。現在被沈暮洵打斷,完全分岔到另一個支路去。
江聲的思緒變成被貓亂玩的毛線團。
沈暮洵還在等他回答。
……他現在該怎麼說啊!
「已經分手又有什麼複合的必要。既然明知道會互相怨懟、互相折磨,為什麼還要在一起,消磨彼此的感情,意義何在?」
冷淡的嗓音。
江聲一愣,扭頭朝門邊看去。
支離破碎的檯燈屍體散落在一個人的腳邊。
男人靠在進門的衣櫃邊,身形高大,陰影都籠下好大一片。襯衣的紐扣一直扣到最上方,褶皺在光線下都顯得一絲不苟。
十分正經、端莊、禁慾的人。
顧清暉平靜地看著沈暮洵,淺色目光帶著冰冷的審視。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樣仔細地觀察沈暮洵的臉。
那張臉客觀來說確實長得不錯。
再看向江聲。
江聲似乎有些窘迫,費力地推開沈暮洵一點點地挪出來,把身體支起。酒後升溫的空氣讓他呼吸紊亂,臉上都亂亂黏著頭髮,手指關節手熱到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