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聲忽然問,「所以你缺錢是真的?」
許鏡危已經扶住江聲的臉抬起來,輕聲說:「沒有。」
他托起江聲的臉,有條不紊地做一系列的準備工作。
保濕,打底,妝容的勾勒,刷子輕輕掃過江聲顫抖的眼皮,唇刷蘸著紅色點在他抿起來的嘴唇。
許鏡危的手很穩。
高中畢業的時候,他本來要報臨床醫學。在醫院工作的遠方表姑說,他這雙手一看,就是做大手術的手,做縫合的時候抖也不會抖,以後一定很有名氣。
但是臨床醫學五年制,還要考研。培養時間太長了,會有很久很久賺不到錢還往裡賠錢的日子。所以許鏡危沒有學。
還有個很喜歡他的歷史老師,說他的手很適合學考古。做文物修復的時候,他的手會又穩又快。他如果真的走這一行,他可以給他推薦信。
但是考古太冷門,就業困難,還賺不到錢,所以許鏡危也沒有學。
他的手很穩,是眾所周知的。但現在,他的手腕忽然輕輕抖動了下。
「哥,稍微別閉這麼緊。」男生左手在手腕上按了下,輕聲說。
江聲一緊張就會把嘴巴抿緊,聽他一說,趕緊張開點。
許鏡危卻很久沒有動作。
江聲正想睜開眼看看的時候,才感覺化妝刷怪異的帶著輕微毛刺感的柔軟刷頭碰在他的嘴唇。一點點暈染開。
周圍好安靜啊。
江聲忍不住想。
是覺得許鏡危的技術真的很爛,畫得很醜嗎?
但是這種細緻的手法怎麼也說不上爛才對。
底妝完成之後,許鏡危才開始換了筆尖很細的筆,在江聲的眼皮眼尾勾勒。
助理和他說起那三個詞的時候,許鏡危還沒想到自己這次接手的藝人會是江聲,但已經想到了江聲在校慶晚會的樣子。
和那晚不一樣。
他沒有給江聲塗上慘白的底色、用顏色很重的油彩畫上星星和淚滴、誇張到不像是生活中會出現的人。他只是讓江聲的輪廓塑造得更深,骨相顯得更加陰鬱病態,描了眼尾的紅痕。
然後扶著江聲的臉看半天。
到江聲都開始不耐煩的時候,他用刷子給江聲的睫毛也掃成了白色。
然後許鏡危屏住呼吸,輕聲讓江聲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睜開看著他的時候,也許因為眼睛太過安靜,許鏡危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又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一點微妙的神性。純潔無暇,和被重彩顏料混雜在他氣質里的一絲危險。
他好漂亮,卻讓人覺得詭異,不敢多看。
化妝間裡頓時一片死寂,只剩下許鏡危收拾化妝包的聲音窸窸窣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