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坐了有一陣,孟彰才開口,“你覺得這個世道……”
“怎麼樣?”
孟顯也沉默了。
他一點點地將杯盞里剩著的半盞茶飲完。
“很不好。”他先道,隨後又補充,“每一個人都活得很苦。”
是的,孟顯說的不是哪一個群體、哪一個階層,而是說……每一個人。
“得意的,逞一時意氣,待意氣消亡以後,懷抱卻空空;失意的、困頓的,始終在為存活掙扎,哪怕耗盡所有力氣,也仍舊看不見希望……”
孟顯是頭一次跟孟彰說這樣的話,哪怕他自來都很照顧孟彰,跟他沒大沒小地玩鬧,逗他高興。但……
孟顯不會拿這些事情來攪擾病弱的幼弟。
孟彰沉默地聽。
“我其實也一直都有很多問題,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做,又能做些什麼。直到後來,阿弟你出生了……”孟顯卻是轉了頭過來看他,對他笑,“我就覺得,是了,想那麼多幹什麼呢?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活下去。”
“因為……”
有更多的人,還不願意認命。
孟顯不知道該怎麼將自己那時候第一眼看見孟彰的感觸跟孟彰細說,他只能看著他,帶著點笑意。
面前這個小郎君,那時候還在襁褓里,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瞬就會斷去,然後再不會續上。
但他熬過了降生的第一夜,熬過了洗三,熬過了滿月,然後是周歲……
他離開了襁褓,雖然很少能離開床榻,但他活到了他的身體徹底崩潰的時候。
“阿弟,你大概都不知道,你那時候到底給了我、我們怎樣的震撼。”
時至今日,孟顯才能將這樣的話跟孟彰說起。
孟彰面色有些紅。
“我就是不想死而已……”
孟顯眼底笑意加深:“有什麼不同嗎?”
孟彰不答話。
孟顯貼心地轉移了話題。
“世道如此……”他收斂了面上眼底的所有笑意,嚴肅看定孟彰,“你如今說起這個,是要去做些什麼嗎?”
孟彰也坐直了身體,迎上孟顯的目光。
“是。”
孟顯沉默少頃:“會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