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傷員的府兵也是個新兵,聞言愣了愣,先瞧一眼府君身後的王崇,才道:「回府君的話,能喘氣兒,胳膊腿兒也都還在,謝府君關切!」
劉家兄弟與大牛正圍在周行簡身邊,他們幾個被安置在最里側,一時也摸不清院中的狀況。
赫連誠只盯著那人,問:「你們心中可有怨恨?」
……君這說的什麼話?」那人像是自嘲,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不帶抬的,只自顧自為傷員包紮,「亂世之中,咱們這些人能有一口吃的都已是心滿意足,哪兒還敢奢求更多?」
「此非由衷之言。」
那人單膝跪地,手中裹簾包到最後,不知為何怎麼也打不上結,於是他索性一扔,破罐子破摔,……君說的是,咱們確實不服!」
院子裡一片死寂,沒人看他赫連誠。
燕尾箭的威力極強,許多人只是被掃過,卻也血流如注,險些止不住。輕易被剮開的肉勉勉強強掛回去,也不知多久才能癒合。赫連誠掃過這滿院子的傷員,面色沉得要結寒冰。
片刻之後,他突然朝這些人跪了下去。
「府君!」
不光狄騫與王崇,連著那位包紮的府兵,還有許多傷員都嚇了一跳。
赫連誠身長九尺,即便跪著也不比旁人矮多少,他們不敢靠近,便愣愣看著,聽府君說:「此戰乃是我赫連誠失策,我無可辯解,還請諸位弟兄受我一拜!」
「府君!」
王崇也撲通一聲跪下來。
「此戰陣亡有四十二人,三十三人原先並非我家兵——」打掃戰場的時候,赫連誠看過每一具屍體,他問王崇,卻不單是讓他報數,「其中薄陵人氏有六,守光人氏有四,睢寧人氏有九,舞陽、陵昌人氏各七——」他抬起頭,極其認真地看向院中諸位傷員,「這筆血債諸位且先記在我赫連誠頭上,終有一日,我會給死傷的弟兄們一個交代!」
他話音剛落,身後傳來粗喘聲,下一刻王崇將腦袋重重磕在剛化冰的青磚地面,「府君,是屬下掉以輕心!劉柱兄弟明明都提醒我了,可我——」
劉柱聽見竟有人叫自己,忍不住往外走了兩步。
「可你什麼?」
……我因著小郎君的事情心懷怨恨,所以只當他放屁!」王崇又磕了下去,抬頭已是視死如歸,「府君,血債還需血償,我王崇今日任府君處置,人頭落地也絕無怨言!」
「府君,不至於!」那府兵見赫連誠竟是來真的,慌忙勸阻,一時間院子裡異口同聲,反勸起跪在地上的府君。
這些聲音進了赫連誠的耳朵,他與王崇一前一後一道跪著,此刻卻不看人,「你只一條命,如何償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