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誠卻徑直蓋過王崇,抬手指向四方天外,城西的屍骨猶未寒,「那九個老兵之中,有一個是你同鄉燕小六,我記得從前在府中時你們便是形影不離。」他猛然轉頭,聲音不重,卻壓得王崇喘不過氣,「上陣父子兵,你怨恨劉柱,豈知報應他人,你被恨意蒙蔽雙目之時,可有當小六是你的同袍,可有當他是你的兄弟!」
王崇雙目猩紅,又是一撞地,……錯了!」
「此戰我亦有過,四十二條弟兄的命我赫連誠一人背了!至於你王崇——」赫連誠站起來,在王崇身前投下莫大的陰影,一字一頓,「剩下的這些新兵,日後但凡出一點紕漏,我拿你是問!」
待劉柱繞到門邊,赫連誠已出了院子,徒留王崇跪在原地,痛哭流涕。
待赫連誠領府兵埋完那些屍體,已是未時,他正要回去換身衣服,路過傷員的院子,卻聽見裡面鬧哄哄的,動靜不小。
「怎麼了?」
赫連誠大步流星,進門便是這麼一句。
大牛神色焦急,見著赫連誠便拋下原先照顧傷員的府兵,「府君,快幫俺看看周行簡!」
「昨夜他傷在小腿,我見傷勢並不嚴重,且也已上過藥——」赫連誠說著隨人進了屋內,只見周行簡縮著躺在行軍床上,面色殷紅,已是喚不醒了,「這是怎麼了?」
「俺也不知道啊!」大牛臉上都冒了汗,說話間又去推一推人,可人還是不應,「早晨那會兒他尚且清醒,可待吃了蒸餅睡下,便再醒不過來了。方才我去推他,竟是將先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他可有起燒?」
「燒!」
兩人回頭,見是劉柱拿著帕子進來,周行簡床邊的地上一片深色,想是方才他們收拾過。
赫連誠看著昏沉的周行簡,正想再問一句,門外那府兵的聲音匆匆忙忙,「府君,受傷的弟兄們也起燒了!」
狄騫面色一沉,「事有蹊蹺!」
「去探。」
赫連誠盯著門外的一片,眼神有片刻的游離——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當年塞外驟寒,牛羊本就不易存活,牧民們恨不能將它們時時刻刻揣在懷裡,可正是那場瘟疫改變了一切,它讓父汗倒下,讓五部與中原的關係徹底墜入冰窟。
正是它,拉開了五部蠶食中原的大幕。
「府君,」狄騫掃過周遭,拉著赫連誠就往外走,「出去等。」
打探的人不過一個時辰便回來了,進府君院子的時候還捎了張藥方,「府君,原來城東師州港附近先前死過一批百姓,這瘟疫始於大雪,發於冬至,只是官府已將這批百姓都集中在港前村,照理不應蔓延至於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