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翁,咱們不先去鐸州麼?」
劉弦隨赫連誠下了船,見赫連誠要解衣袍的帶子, 不由問了一句。
他們錯過昨夜開往鐸州的最後一艘,待到五更末才搭上來崤東陳郡的早船。
他接過赫連誠手中的披袍, 猶豫片刻又說:「謝泓殉國, 眼下江左士族皆以鐸州刺史馬首是瞻,若是能借小公子之事與其——」
赫連誠打量他一眼,「你口中小公子是誰?」
「屬下愚見,」劉弦注視赫連誠波瀾不驚的側臉, 老老實實道:「想必東翁早已洞若觀火, 那夜小公子力抗夷兵, 又與北鎮軍蕭伯長當街搏殺, 彼時蕭伯長口中所言, 以小公子的年紀斷然不像是北鎮軍中將領——」
赫連誠腳下的步子慢了些, 「繼續。」
……非將領, 」劉弦壓低了幾分,「那便只有主帥家中之人, 才需如此掩人耳目。」
赫連誠轉過身,河岸周圍的人已匆匆散開,他順著劉弦的話說下去:「你猜到小公子不告而別正是因我看穿他的身份,所以你才敢與我坦誠?」
「東翁寬心——」劉弦將身一躬,「此事乃屬下與胞弟心中推測,斷無第三人知曉。」
赫連誠看著面前垂眸的劉弦,不由牽了嘴角,「你倒是坦誠。」
「欺主之仆不可留,且屬下雖是毛遂自薦,到底不如東翁知人善用。」劉弦見赫連誠並無不悅,也跟著笑道:「您命胞弟留守師州,一則他遇事衝動,大牛衝動卻尤甚於他,夾在周兄弟與大牛之間反倒能做個調停人。二則師州一戰,您提拔新收編的流民,便是給府中之人一個明確的態度。三者——」
赫連誠略過劉弦呼之欲出的第三點,「可那小公子怕我呢,雖說咱們在師州耽擱幾日,只是他兄妹二人跋山涉水,還真不一定比咱們更快。若咱們貿然登門求見,反倒更容易吃個閉門羹。」他盯著城門口的幾個官差,言辭間多了幾分耐人尋味,「洛都淪陷,天下英豪皆聚首鐸州,如此是非之地我可不敢去!」
劉弦驟然緊張起來,……翁是要投靠李令馳?」
赫連誠沒接話。
「東翁贖罪!」見狀劉弦徑直跪下,神色急促,「可李令馳實非民心所向,他置洛都萬人於水深火熱,我既追隨東翁,如此又何異於認賊作父?」
「你盡可以回去。」
岸邊的鵝卵石硌得人生疼,劉弦執拗地跪著,也不走,也不起身。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①,」赫連誠終於轉過身,抱著臂居高臨下,「我何曾說過要認賊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