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
屋子裡實在太安靜了。
謝含章披頭散髮,嘴上說著不害怕,眼睛倒睜得銅鈴一般,縮在牆角死死盯著眼前,像要洞穿黑暗背後的一切。
屋外,一聲悠長的鳥鳴驟然響起。
謝含章被那動靜勾去了魂,頓時覺得屋外草木皆兵,不知何時,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漸漸響起,頃刻就將孩童的心髒提到了嗓子尖!
吱呀一聲——
「阿蠻?」
謝含章險些哭出聲來。
她下了床,登登跑到門前,昏暗的月色下,謝元貞正拎一隻歪著腦袋的雪兔站在門口,謝含章極目而上,卻看見謝元貞的右手臂像是被劃了一道!
「阿兄,你受傷了!?」
謝元貞咳了兩聲,隨即提起兔子捂住傷口,轉身關上門,「入了冬,連雪兔也不好抓,若是沒有鐮刀——不說這些,阿兄烤肉給你吃。」
屋裡的燭油都燒盡了,兄妹二人只能借著窗外的一點亮光,在廚房裡摸索。
謝含章拖著衣衫轉了一圈,見廚房雖簡陋,好歹一應俱全,她看著謝元貞有些笨拙的身影,不由問道:「阿兄,既有廚房,烤肉會不會太麻煩?」
面前的身影頓了頓。
只聽謝元貞似有些尷尬道:……阿兄不會這些。」
謝含章懵懂地哦了一聲,下一刻果真見阿兄更笨拙地搗弄起柴火,遑論月前救民於火的謝小郎君,便是與往日雅人深致的謝四公子也沾不上半點邊兒。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謝元貞終於不負所望,將自個兒也變成了花臉貓。
謝含章看著新奇,想笑她的阿兄,只是轉而天真的笑容又淡了。耳邊柴火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她沉默半晌,突然道:「阿兄,我好想阿母。」
謝元貞沒說話。
謝含章自顧自又說:「他們,他們也入土為安了麼?」
火苗飛舞,猝不及防咬了謝元貞的指尖,他猛然瑟縮,隨即低下頭,聲音很輕,「阿兄不知道,也許他們變成了星星,正在天上看著咱們呢。」
謝含章眼睛驟亮,彆扭地小跑著出去看屋外的天空,不過須臾又無比失落地回到阿兄身邊。
「白天還是晴空萬里,入了夜阿蠻卻連一顆星星也尋不著,」謝含章學著阿兄,盤腿坐在地上,不由懷念起半月之前的日子,「還是洛都好,未若柳絮因風起①,假使咱們還在家中,這會兒該能吃上阿母親手做的熱騰騰的湯餅,吃得渾身暖和,然後在院子裡堆雪人玩兒,阿兄們——」
說到某一個字眼的時候,謝含章突然就忍不住哭出聲,「阿兄們也會陪我玩兒!」
冬至那夜的彎刀懸在謝含章心尖,疲於奔命之時她尚不覺得痛苦,此刻安靜下來,舉目無親之時才恍然察覺心尖早已是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