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貞心下瞭然, 抬眸又見謝遠山指著二弟, 責怪中透著手足之情, 「又取笑你大兄, 這嶺南水師還有一堆爛攤子呢, 不如二弟替為兄前去赴宴好了!」
「不可不可!」謝雲山擺擺手,倒似真的怕接燙手山芋, 眼角卻掛著欣幸,「名帖上白紙黑字乃是大兄名字,且蘭亭宴雖為野宴,也事關世家動向,千萬馬虎不得——如此重擔還是有勞大兄替咱們擔著吧!」
但謝元貞豈能一笑而過,「嶺南水師可有異動?」
謝公綽父子要完全掌控嶺南水師,憑那位傀儡主上是斷斷靠不住的,唯有借玉氏反叛之機改旗換幟,來日與李氏一博方有轉機。
但此事風險太大,謝遠山思忖片刻,只揀了些能說的,「玉氏偷奪虎符,自立為王,這幾日父親也為此事煩憂。」
謝元貞眼見謝遠山似有猶豫,偏過眼故意不看他,「謝玉兩家不是聯著姻?」
「可他玉生白卻拿我謝家人祭旗,」謝遠山想起僕役帶回的賀禮,有不少蹭了泥污破了洞口,足見外兄一家悲憤難平,「年前我送與外兄一家的賀禮統統被掃地出門。年節才散,他這一出倒叫咱們謝氏家宅不寧!」
光聽這兩句謝元貞便覺得事有蹊蹺,但越是如此,他字字句句更不能切到關鍵,於是轉而又問:「那主上與李護軍可有打算舉兵平叛?」
「他們才剛落腳呢,且因著先前的侵田案,他們本就不占理。」謝遠山將書扔去廊下的楣子上,「先不論水戰與陸戰天差地別,那李令馳自己還舊傷未愈,便是要派兵,也得他那兩個副將代為領兵作戰。」
可李令馳如何能放心?
前路詭譎難測,多疑如李氏護軍大人,越是受傷猜忌越重,如何能睜眼看著權柄下移?
那麼近日李令馳倒與謝府同心,暫時都不準備淌這趟渾水了。
「既是爛攤子,一時半會兒也商議不出個章程,」再多謝遠山也不願說了,他掃過懶在楣子上的謝雲山,想繞去書房再尋兩本能唬人的典籍,「我看我還是先緊著幾日後的蘭亭野宴吧!」
「蘭亭野宴,」謝元貞被拉著坐下,嘴裡還喃喃念道:「名字倒是風雅,可既是宴飲,卻沒有母題麼?」
謝雲山掃過謝元貞身上這件天青暗紋外衣,眼中流露出莫名的得意,他視線向上,對上從弟的瓷白面容,「江左野宴不談時局,無關世家,蘭亭野宴既尊為野宴之首,向來不設母題。樗里汲一句越名教而任自然,季歡當窺見幾分其為人之不羈。」他話鋒一轉,眼底多了兩分晦暗不明,「加之近來江左風行寒食散,吃了那玩意兒,便是有一籮筐的雄心壯志,也要先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