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貞對上他的視線,「寒食散?」
「寒食散倒也有些好處,據說可治五勞七傷,虛羸著床之症。」轉眼謝遠山又掏了本典籍回了院子,臉上一派回味無窮,「這方子最初自大內流出,說是高祖四處征戰落下病根,為著延年益壽而命太醫令斟酌研製,只可惜還沒等到大功告成,高祖便龍馭賓天。」
從前謝元貞就住在皇城根下,此藥他自然也有所耳聞,可若真是十成十的好藥,為何父兄從來也不許自己碰?
眼下此藥以延年益壽之名在世家間流傳開來,倒不知是一江三州之隔,世家耽於現狀,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果真下一刻謝雲山便反駁道:「主上定都江左,這風氣便一同帶到了此地。不過我拿這東西問過胡大夫,他說是藥三分毒,再者此藥亦正亦邪,尤其身弱者難承其藥力,反會損傷本元——」他一字一句,幾乎是盯著謝元貞囑咐:「季歡,你可別碰那東西!」
「眼下我連這四方院都出不去,哪裡能碰這些東西?二從兄莫要過於擔心了。」謝元貞倒是沒有以身試險的打算,他見謝遠山不大耐煩,一本書又要翻到末頁,眼色忽而一轉,「不過從前我隨二兄覽秘書局,曾見其中有本記載文人言行軼事的典籍,其論如粲花妙趣橫生,我猶記得幾句,大從兄若是不嫌棄,我這便默寫幾句,屆時或許能用得上。」
彎彎繞繞的不中聽,這話才是謝遠山求之不得的,他急忙拉著人起身,「快快,咱們去書房說!」
——
「溫孤兄所謂強弩有遙射之利,郗兄所謂白刃可以短兵相接。」
蘭亭野宴這日天朗氣清,眾人圍坐竹林中,觀謝遠山有此言,一番面面相覷之後才問道:「如謝大公子所評斷,便是溫孤兄略勝一籌?」
世家野宴,小姐品花,公子品人。酒過三巡之後,曲水助他人,世家公子們便推了謝遠山出來,品評溫孤翎與郗延真二人的品性幾何。
正旦宮宴上,謝遠山早與這位溫孤大人打過交道。他伴駕而來,根在洛都,而郗延真卻是實打實的江左人士。這一南一北,一個度支尚書,一個新晉靈台丞,難怪眾人都避而遠之。
誰也不想做出頭之鳥,誰也不願做眾矢之的。
那日謝雲山說得輕巧,可若鐸州還如從前那般山高皇帝遠,野宴自然可以不涉黨爭。但眼下鐸州便是皇城,世家所在即是暗流涌動的中心,眾人意圖避嫌又談何容易?何況南北矛盾尤在,謝遠山今日這一字一句說出口,散宴之後更是要被眾人翻來覆去,細嚼慢咽的。
謝遠山掃過頓時有些鄙夷的江左一派,忽而輕笑道:「強弩貴在精速,頃刻能殺十敵。而白刃稱手,心手相應,所殺之敵又豈止區區十數?」
圍坐之外,撫琴之人頓時停了手,朝謝遠山這邊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