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蕃仍端著那副早已習慣的笑臉,「那先生想如何作答?」
「如今世家把持朝政,大樑上品無寒門,若在下出身世家,何苦還要如此周折?」謝元貞斂了笑意,看向鄭蕃的眼色漸冷,「一個恩蔭便能保在下一世榮華富貴了!」
鄭蕃皺了眉,「那奴婢便更不明白了。」
「中常侍不明白,」謝元貞指尖摩挲,泰然自若地任鄭蕃打量,「是因為您對大內的了解還不夠。」
鄭蕃微微偏頭,傾身往前,「此話怎講?」
「大內有雅樂署,其主音律而遍采天下民風。署中更有美伎無數,隨便送到哪位大人府上,便是一處耳目。」說著謝元貞也坐直了身,「世家有多盤根錯節,由這些耳目織就的關係網就有多稠密——中常侍還要再問下去嗎?」
世有三教九流,人分三六九等,家伎地位低下,卻有可能接觸機密,同時與他們往來之人卻未必都是達官貴人。謝元貞不坦白出身,但不能惹鄭蕃平白猜忌,他用這些耳目隱喻自己的身世,便能叫同樣出身不高的鄭蕃領會——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們同樣出身泥濘,都想著往上爬。
「竟是如此,」鄭蕃終於沒再追根究底,「我道那鍾離望成日叼著根筆,根本無心朝堂政事,不想他才是背後操縱之人!」
「非也。」謝元貞卻搖頭反駁,「耳目是一回事,操縱又是另一回事,其中差別,還在於中常侍如何作想。」
鄭蕃眉頭更深,「哦?」
「敢問中常侍,」謝元貞頓了頓,「朝堂之上,眼下誰對主上的威脅最大?」
「自然還是護軍大人,主上本以為衣冠南渡,李謝能重新形成對峙,豈料謝氏後院起火,這些年來也不過是空有威勢。若非護軍大人多年舊傷未愈,想必早料理了這些嘍囉,」主上有多恨謝氏是鄭蕃親眼目睹,但他不敢和盤托出,話說一半峰迴路轉,「不過經此一遭,護軍大人怕是再坐不住了。」
「就怕他量如江海,」謝元貞輕笑,「還能不動如鍾!」
「先生的意思?」
「兩虎相爭,才有主上的可乘之機,此一局廢了護軍大人的親弟,聽聞護軍大人立愛惟親,立敬惟長①。」謝元貞幾乎是在明示,「主上若想徹底解決這個心頭大患,便不能由得他有片刻喘息!」
鄭蕃下樓的時候已近子時,前院聲色犬馬醉倒一片,謝元貞晚他一步,想趁人不注意溜出館外,誰知走到其中一間房前,突然被人拽了進去!
謝元貞下意識掙扎,但身後之人的武功明顯更高一籌,他雙手被縛,緊接著還叫人蒙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