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殿中議罪,我將司南車面呈主上,此前我還未曾想到,如今回憶起來,」赫連誠上來便鉗住謝元貞的手,這手離了湯泉就要轉涼,他得握緊了才好說話,「主上見到司南車上的小銅人搖搖欲墜,神色從頭至尾並未有任何不妥。」
謝元貞任赫連誠摩挲,此刻筋骨舒展,思緒飛快,「司南車突然出現在殿中,照理他沒有任何準備,群狼環伺之下,一個心機深沉的少年帝王脫穎而出,有無可能是他假裝?」
「也許咱們對這位少年帝王的了解還是太少,不過我還是認為,他不知司南車藏有詔書的可能性更大。」赫連誠雙眸微眯,眼中是水蔥細指,腦中歷歷是殿中朝臣的口誅筆伐,「否則當日那銅人搖搖欲墜,他怎麼也該先驗過真假,再委派我帶去工州補救,而非從頭至尾不插手不過問。」
謝元貞聲音低沉,「是這個理,任何機關在工州鬼手眼中都無所遁形。」
「但鄭蕃這個人,一定有問題。」赫連誠停下摩挲,對上謝元貞有些迷茫的眸子,「他趁永聖帝歇息的時候單獨去過秘閣。」
太廟坍塌,緊接著大內起火,縱火者模稜兩可的話是最後一擊,無論永聖帝亦或鄭蕃,擊破了誰的心防,便可截獲誰的蛛絲馬跡。
「那麼藏詔書的人是他,他也必定知道詔書有問題。」謝元貞略微停頓,「他曾一筆帶過,說自己先前在中書省呆過一段時間,後來永聖帝即位,他便替下了原先病故的——」
謝元貞戛然而止,赫連誠默契接過,「暴斃既是謀殺,那麼病故也可以是人為,鄭蕃就是衝著中常侍的位子去的!」謝元貞的一隻手被握得發燙,赫連誠換過另一隻,思緒偏了兩分,「倒不知他是想捏著永聖帝的把柄謀高位,還是等到來日揭發奪皇權?」
謝元貞卻不稀罕,「是揭發還是拿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他是旁觀者。」
聞言赫連誠雙眸一低,若非隔著謝元貞的關係,他於謝氏滅門一案而言又何嘗不是旁觀者?他或許永遠無法理解謝元貞內心的苦楚。
「失火案緊連著太廟坍塌,留與永聖帝反應的時間沒有許多,」謝元貞也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重,又補一句,討好似的回捻他掌心,「他一定會露出馬腳。」
赫連誠還嘲謝元貞青澀,他自己也挨不過三兩下,就被捻出一派旖旎之色,「可這馬腳該由誰去抓呢?」
灼熱的呼吸逼近謝元貞,隨之而來的是赫連誠深沉的目光,他幾乎絲毫不加掩飾,叫謝元貞忍不住懷疑,這人莫不是真學了幾分南風館的本事。
「宮門深重,我認識的不過鄭蕃一人,可即便他是全心全意結交,無論出於何種緣由,此乃天機,是天機便不可泄露。」謝元貞反手壓住赫連誠的掌心,輸人不輸陣,「扶危便不一樣了,那年定都鐸州,招攬宮人之時,你是否也安插了眼線?」
赫連誠與之十指相扣,此刻哪兒還顧得上什麼眼線,他話中撿漏,不乏兇狠地質問,「你說誰全心全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