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裴雲京負手也往外走,「一道去吧。」
呂恂跟上來,「夜已深,裴將軍還去校場?」
裴雲京言簡意賅,「去酒肆。」
呂恂摸不著頭腦,「可這不年不節的,平日不都是宵禁麼?」
裴雲京腳下一頓,呂恂一提醒他才記起來,頭頂是黑幕,這是黑夜而非白天。可下一刻他又重新邁開腳步,這回什麼都不說,丟下呂恂,徑直就往宅子外頭去。
更深露重,裴雲京獨自一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悠,就這樣從天黑走到天亮,直到酒肆的門板鬆動,老板開張,裴雲京上前便道:
「老板,兩壺烏程酒。」
酒肆老板三十開外,操著嶺南那邊的口音,面對裴雲京似乎見怪不怪,轉身很快取了酒來,接過銅板,說著與往日相同的話:「北有桑落,南有烏程,貴客常來,店中常備好酒。」
卯時過二刻,裴府的僮僕打著哈欠想偷懶,抬眸卻瞧見老爺回了府,裴雲京沒要任何人伺候,自己回了院子仰倒在廊下的階上,開一壺酒,仰頭滿飲。
「從前你只喝桑落酒,來了江左,說瞧不上南蠻的烏程,後來我哄你喝過一次,之後雖然回回嘴上逞強,到底還是喜歡上此酒了。」
月洞外是新來的小僮僕在掃地,他見老爺四仰八叉,一個人神神叨叨的,有些害怕,「老爺這是在對誰說話?」
擦柱子的老僮僕瞥過一眼,二話不說,提溜著小僮僕的耳朵就往外拽,「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更別問!」
偌大的裴府只有裴雲京一個主子,他不常住府中,府里也沒有人盼他歸家,這府上的雞毛蒜皮更是與之無關。
一壺酒下肚,滿腹愁上頭,旁邊一壺孤零零無人賞光,裴雲京盯著看了許久,突然笑起來,「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性子太直,凡事都擱在明面,不懂藏拙,不懂避鋒,不懂識時務者為俊傑。」
說完他強撐著坐直,撈過酒壺拔了酒塞,一壺好酒便一點一點,全倒在院中的青磚地面,酒水入磚,洇開一片,恍若陳年的血漬。
良久,裴雲京才重新對著空氣嘆息,「對不住,終究是我連累你。」
第093章 流觴
夏至將至, 時值休沐,大中正主父琰於家宅設曲水流觴宴,琰老德高望重, 主父府宅一時門庭若市, 不過除卻以往的幾位清談常客, 還來了幾位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