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裴大人,」柳濯纓與之對揖,想要一帆風順的恐怕不止他一人,「倒不知裴大人南征可還順利?」
裴雲京牽了皮肉,眼底深處是難以察覺的冷峭,「托柳大人的福,順利得不得了。」
鐸州與嶺南水陸縱橫交錯的三江大川,雞毛箭筒裝著百里急報往來其間,其中有四成都是登不上檯面的敗績,若非裴雲京救回溫賢王,只怕當時就要他回京定他的罪。只是兩方再這麼斗下去還真不知要如何收場,趁著七月入夏,蟬鳴稻臨近收割,大梁內戰更不可影響民生大計,於是借著農忙,兩軍互掛免戰牌,總算可以各自休養生息。
大司馬府人來人往,柳濯纓權當這是句誇讚,鵲羽扇一揮向府內,「不敢當,順利就好,裴大人請府中上座。」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背對柳濯纓的裴雲京側過臉,忽然道:「對了柳大人——」
柳濯纓也不回頭,「裴大人可還有話要說?」
「可曾有人問過柳大人,」裴雲京聲音低沉,仍引了周圍人側目,「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說完他也不等柳濯纓回答,大步流星,兀自進了府中。
柳濯纓,謝元貞,裴雲京或許已經查證,亦或至少起了疑心。
寒食前夕,公冶驍帶兵去八盤冶鍛造兵器,那份行軍名錄正是柳濯纓親自整理,四幢主白紙黑字就在名錄之中。賈昌與公冶驍想藏著他們,又被柳濯纓逐一搜羅至於一處,加之先前大內縱火案,人犯雖已暴斃,說過的話卻會被有心人記在心上。
亂麻必有頭,事出必有因,這一天遲早會來,柳濯纓早就等著這一天,他正等著別人抓他的把柄。
又有車馬兩隊停在府門前的空地,赫連誠與謝遠山一前一後,遠遠看見柳濯纓與裴雲京對話,那眼神恨不能直接飛到柳濯纓的身邊。
好容易走到跟前,還得叫謝遠山先開口,「大司馬,別來無恙啊。」
柳濯纓鞠躬,三人眼神交換,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前赫連誠追查沮渠邃和湯恭琦的底細,之後經隗副將挑撥,兩人於月黑風高夜被收監以待來日處置。永聖元年大駕南下,謝公綽為來日能與李令馳抗衡而縱容嶺南水師叛逃,眼下這個叛亂的罪名正可反扣到他們二人頭上,再順藤摸瓜,甚至可以直搗裴雲京的老巢。
可這份求和信卻被裴雲京強壓下來,鎮南大將軍雷霆之怒,甚至直接斬殺了前來求和的使臣,擺明了是要不死不休。
前院賓朋滿座,柳濯纓還在門前迎客,通往後院的廊子下,獨活正抱著藥材路過。今日宴客,獨活本該早些回府,免得惹人注目,只是採藥回府的路上又撞見胡長深,獨活天生與老好人不對付,滿心只想繞路走,偏胡長深還拖著自己要道歉,說那日沒救活婦人,竟然險些被那郎君告上官府。
好在周圍當時有人聽見獨活的論斷,這是佐證,加上他自己懸壺濟世的慈名在外,街坊鄰里大多也願意相信他,最後才免去一樁污糟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