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散亂,陶碗中的熟水已被一飲而盡,只剩碗底還有幾粒煮癟了的綠豆。狸子埋頭進旁邊的肉碗,狼吞虎咽還沒一會兒,忽而從院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
狸子跑出門的時候,正撞上進來的賈昌。
「喵!」
一聲尖利劃破長空,也徹底驚動了牢中還清醒的犯人。
賈昌一襲黑衣蒙面匆匆閃過幽暗的走道,到了公冶驍的牢房前才解下面簾,公冶驍提心弔膽,滿心以為是李令馳迫不及待要來滅口,見是賈昌才長鬆一口氣——
「你怎的這會兒來?」
白日公冶驍咬破自己的指尖,剛寫下七年前大梁中書令謝泓滅門的真相,本是要賈昌拿回京面呈主上,何以此時去而復返?
公冶驍心跳提到嗓子眼兒,莫不是他們的謀算已被護軍發現?
「我思之再三,這局實在太大,不是咱們能吃得下的,」賈昌三下五除二,開了門鎖解了鐐銬,「我放倒了外頭值守的獄卒,再過一個時辰他們便要踐更,快隨我離開此地!」
這太突然了,公冶驍沒有立即跟上,滿腦子還在畏懼護軍威嚴,「可我豈能一走了之?我家中還有親眷,日後豈非要牽連他們,叫他們受我連累!」
「他們要抓的是你我,但凡咱們一日流竄在外,李令馳便更不能動你我家人,」雖說公冶驍所言在理,只是賈昌一臉焦急,說著就去拉公冶驍,「否則豈非逼得狗急跳牆,將他之前諸般惡性公之於眾!」
多少年同僚,公冶驍向來是沒什麼主意的,興許是今夜事發太過突然,亦或是他直覺不對勁,此刻面對賈昌的花言巧語他猶豫再三,一時與賈昌僵持在原地,「可我若走了——」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成了!」賈昌猛然又加幾分力道,讓過公冶驍往前一拽,將人徑直往門外推,生死關頭,由不得他優柔寡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公冶驍耳邊轟鳴,恍惚間被推出牢門口,他冷不防回眸,恍惚見賈昌與那夜山中的神色相似。
往前算到此刻,賈昌實在救了他太多次,即便公冶驍嘴硬,對他的信任實則幾乎刻進脊髓,不過須臾,他終於鄭重地點了點頭,大步就往獄廳走。
通過幽長的走道時,其他牢房的犯人眼睜睜看兩人大搖大擺往門外走,眼角眉梢儘是艷羨,其中甚至還有人嫉妒心起,大聲嘶吼,妄圖引官差前來捉拿。賈昌跟在後面不過斜睨一眼,那人就戛然而止,不敢再冒犯。
長夜漫漫,在悶熱幽暗的牢獄流得尤其快,眼見兩人就要跑到獄廳,生門就在眼前,如此緊要關頭,賈昌卻突然叫了一聲景曜——
公冶驍應聲轉身,長刀霜寒,閃過他的眼睛,眨眼的瞬間正沒入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