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馳以為公冶驍貪生怕死,貪圖富貴榮華,不想這樣的人被逼到絕境,也會狗急跳牆,反咬主子一口。
「當年之事,裴雲京怎麼也是局中人。如今他想要隔岸觀火,坐收漁利,」李令馳嗤笑道:「可他當真就能置身事外麼?」
當年滅洛都謝氏乃是永聖帝默許,此事公冶驍與賈昌不知情,裴雲京與趙雲清作為左右副手卻是一清二楚。
裴雲京要如何洗脫自己的干係?
李凝霜眼角斜看父親並不說話,可下一秒李令馳便再笑不出口了。
倘若裴雲京作證永聖帝不知情呢?
當年種種,真相如何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裴雲京乃李令馳副將,衣冠南渡,十萬牙門軍悉數合併收編於六軍,如今裴雲京手中掌握十萬兵馬,足夠與昔日上峰分庭抗禮——
這也是永聖帝喜聞樂見的。
「倘若他說彼時受您脅迫,」李凝霜見父親神色驟變,緊接著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左右以您當年的威勢,威逼利誘一個副將也說得過去!」
李令馳幾乎是踩著小女兒的尾音壓上來:「凝霜!」
從他進門之始,便沒喚過李凝霜的閨名小字,此刻就差直呼大名,這意思顯而易見,無非是想叫她知道眼下外人在場,她一個女兒家應守的本分。
可李凝霜偏不懼他,如今外人看來護軍大人風光依舊,可也只有自己人才知道,李令馳早成了孤家寡人,江左局勢日日微變,如今李謝平衡已經開始逐漸傾斜,裴雲京是暗箭,暗箭難防,還會將如今失衡的局面攪得更加不可收拾。
「左右火燒眉毛的是您,您掐我也沒有用,趙雲清身死,裴雲京根本就是虎狼之心,」李凝霜不給他半點面子,當著賈昌的面,就連里子也給他掀得乾乾淨淨,「眼下您還能信誰?」
世人皆道李令馳生性多疑,多年來唯有兩個副將才得護軍的心,可如今忠心的那個死在嶺南,剩下的這個眼看就要叛變,李令馳失道寡助,這個頭例一旦打開,瓦解李氏黨羽豈非指日可待?
賈昌不合時宜地咳嗽兩聲,五步之外,李令馳的臉色已然黑得不像樣——
「說。」
「護軍大人與二小姐莫憂,」賈昌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忖度著字句,「裴將軍若吞下六軍,來日再收復嶺南水師,那來日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眾矢之的,可主上自己不還提拔了個江湖人麼?」
「那個只會清談的書生?」想起這個柳濯纓,李令馳更是來氣,「只怕他流連床笫之歡,根本無心來日群雄逐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