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會對陸貴嬪心懷內疚。
一旁的梅雯眼神流露出驚慌,陸貴嬪仰天看向床頂的辛夷花,絲毫不為所動,「為主上恩寵,為陸家榮華,為皇子嫡孫,鄭常侍盡可挑一個說與主上聽。」
「貴嬪放心,主上只會記得您的好,」鄭蕃佩服陸貴嬪的膽識,他活了半輩子,說到底女人之間不過那麼一回事,他看得明白,不代表要說個清楚,於是他只笑著又躬了躬,「主上但請貴嬪安心養身,此事主上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交代是什麼,聰慧如陸貴嬪自然能明白,既然孩子沒保住,那麼至少吏部尚書一職,永聖帝不能再言而無信。
次日,李府才撤經幡不久,噩耗又接連而至。
「什麼?」李令馳俯身向前,送信的寺人就將頭埋得更深——
「明公,千真萬確,大小姐當眾被人那樣戳心窩子,換了誰也是難以自控啊!」
李成碧向來沉穩,再大的委屈莫過於親手斬斷與胡毋琛的姻緣,彼時胡毋家人何曾沒罵過她寡廉鮮恥,可別說摔東西推人,從和離到入宮,期間李成碧也不曾說過一句重話,甚至不曾掉過一滴沒用的眼淚。
如此忍辱負重,怎會失控以致推倒陸貴嬪,致使她不幸小產?
李令馳咽下滿腹懷疑,只揮手,「去吧。」
僮僕送了寺人出門,李凝霜端著藥從廊子另一頭走來——
「父親。」
轉身的時候李令馳忽然恍惚,他掃過李凝霜手中的藥碗,鬼使神差地問:「先前你說裴雲京趁為父養傷服藥,暗中下了忿相,那你阿姊——」
凡用忿相者,輕則精神恍惚,如夢似幻,重則暴躁難以自控,往往會清醒地做出令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李凝霜沒回答,只是垂眸將藥遞去李令馳面前,「父親先喝藥吧。」
藥汁十分濃郁,李凝霜面無表情,李令馳順著視線,透過黢黑的光影去看這張臉,反而看出一些詭異陰險。
會不會是自己親女兒?
李令馳脊背一涼,下意識沒去接藥,轉而問:「謝懋功坦言自己曾在謝府見過柳濯纓,」他負手而立,李凝霜的目光實則難以穿透,然而其實更緊張的是父親自己——
「柳濯纓到底是不是謝家人?」
「不是。」李凝霜端著藥與他直視,話音剛落尤嫌不夠,於是又斬釘截鐵重複一遍。
…
小雪見晴天,有雪到年邊,柳濯纓再領司隸校尉一職,攜一抔雪乘興前往江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