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詐。
美酒入喉,餘味是令人不適的灼燒感,柳濯纓瞥向身後跪侍的念一,主仆間無需多言。
笙歌鼎沸,驚起梁塵,禮樂轉瞬來到最高/潮,一曲舞畢,念一便跟著舞伎悄然退下。
殿中一時空蕩,李令馳舉杯忽然起身,緩緩行至殿中,歌舞昇平的餘音繞樑,又在李令馳漸近的腳步中徹底湮滅,謝家父子擱箸抬眸,陸思卿擱在桌案的指尖也微微泛白——
殿中文武一時停下談笑,無一例外,全都看向李令馳。
「臣自主上登基之初領護軍一職,距今已過去足足八年。」李令馳看似放下姿態,字裡行間仍不乏對永聖帝的教誨,「世間甲子須臾事①,主上如今也能獨當一面,臣深感欣慰,今借春祭盛宴,合宮歡慶,臣特敬主上一杯,願主上能遵天之道,順地之理,開萬世之太平!」
謝遠山垂眸,又為父親夾了胡炮肉,他不屑聽李令馳廢話,以散騎侍郎為首,身後的百官之中,也有許多不屑而又不敢不聽的。
「好!」永聖帝赫然起身,君臣之間默契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護軍這杯酒,孤定當細細品味!」
對酌之後,李令馳就要回去——
「慢著!」
永聖帝一聲令下,李令馳轉身回來,歌舞暫歇,下一曲未至,百官屏氣凝神,殿中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臣在。」李令馳躬身。
就在眾人將心提到嗓子眼,只等一聲令下齊上陣,卻見永聖帝扯下玉佩,牢牢捏在手中,陸思卿有些反應過來,險些在一片落座的百官中站起,被身邊的郗延真眼疾手快拉住。
陸思卿偏頭去看他,只見他微微搖頭。
不可妄動。
今夜一髮千鈞,陸思卿急切地追尋柳濯纓的身影,隔著幾顆人頭,柳濯纓也不露形色,垂眸捏著羽觴輕輕轉動,這是在等永聖帝的下文——
「皇后今日身子不爽,無法赴宴,」玉佩在永聖帝掌心溫潤瑩亮,他微微偏轉,似在下一個決心,轉瞬他抬眸看向李令馳,語出驚人,「她心中遺憾,請求孤將這枚玉佩交與護軍,權當她做女兒的一片心意!」
聽罷李令馳還眯起眼去瞧,「這玉佩是——」
「說來也巧,這玉佩孤剛剛賞賜給皇后,她問孤可否借花獻佛,是想轉贈父親,孤念皇后一片孝心,如何能不答應?」說著永聖帝將玉佩徑直遞出,不經他人手,沒讓鄭蕃轉交,更沒傳喚別的寺人。
聞言李令馳大步向前,君臣咫尺之間,永聖帝掠過他看殿中文武,意味深長,「護軍可要拿好,千萬別掉在地上,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