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宮裡的時疫尚且如此,宮外此刻的情況更是嚴重。自疫病爆發,京師的病患統一都挪到城西的六疾所,城中所有的大夫幾乎都集中在那裡,謝府的小胡大夫胡長深也幾日不曾回去了。
「胡大夫,俺這病什麼時候能好啊?」胡長深剛餵一個漢子喝完藥要起身,卻被他抓著手不讓走,「家裡老母還等著我回去照顧呢。」
「好好喝藥,」胡長深沒什麼底氣,只安撫道:「好好休息。」
胡長深不敢誇口,更不敢拿話嚇唬人,只是這個漢子送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光來的當日就吐過五六回,今日人瞧著尚且精神,幾個大夫來看過,回身的時候卻都是搖頭。
「他——」
胡長深有些恍惚,猛然抬頭,說話的竟然是獨活。
「你怎的來這兒了?」
說著胡長深趕緊站起來,頭暈目眩之後卻是有些緊張,這幾日他不修邊幅,其實連覺都睡不安穩,常常趴在案邊,短短一夜就這麼過去,此刻在獨活眼中,想必十分狼狽。
再者六疾所聚集京師病患,滿目烏煙瘴氣,根本不是康健之人該來的地方。胡長深心急想推他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他十分不喜歡別人觸碰。
獨活不明白胡長深的這些彎彎繞繞,可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何跟著胡長深一道緊張起來。方才要說的話全然拋諸腦後,噎了一下才道:「我採藥,碰巧繞過此地。」
「西郊是皇陵,北郊倒是有山林,」胡長深喘著粗氣,邊引人往外走,邊撓頭,「只是這也不順路啊。」
獨活強調:「就是順路。」
「那你快躲遠些,」就這兩句話的功夫,門口又抬進來幾人,胡長深趕緊擋在獨活身前,叮囑的模樣活像他那一板一眼的阿翁,「這病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染上!」
獨活生來就沒有害怕二字,聞言明顯不以為然,他掏出一隻小香囊,裡面有幾味藥胡長深也能聞出來,「我有這個,不會染病。」
「這是——」胡長深冷不防眼前一黑,話都沒說完,人忽然直愣愣就往前栽倒。
「誒!」
要說獨活比胡長深還矮半個頭,這麼毫無保留地掛上來,險些被他帶到地上。六疾所的其他大夫見狀趕緊過來幫忙,將胡長深扶到楣子上坐,這些大夫日日憂心忡忡,胡長深這樣的更甚,所以大抵是這幾日累的,方才又一時情緒起伏,這才忽然暈倒。
「多,多謝,」胡長深謝完幾位大夫,低頭衝著獨活,不敢看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往你身上倒的。」
「無妨——」
陽光下胡長深額頭大汗淋漓,臉色煞白,借著說話,獨活頭回正經打量起胡長深來,「你這幾日一直守在這兒?似乎比上次見面要清減一些。」